女大將被換，俄軍「女一號」迎新

來源：環球人物

當了14年副防長的她一朝去職，

令人關注。

作者：馮璐  魯天舒

塔季揚娜·辛捷士羅夫娜·舍夫佐娃下個月即將年滿55週歲。她是俄羅斯軍中「女一號」，官至國防部副部長，大將。不過，她的官運突然轉了。

6月17日，俄總統普京在啟程訪問北韓和越南前夕簽署命令，免去舍夫佐娃及潘科夫、察利科夫、普波域治夫的國防部副部長職務。

接替者也很快宣佈了：利安尼德·戈爾寧為國防部第一副部長，奧列格·薩韋利耶夫為副部長兼辦公廳主任，帕維爾·弗拉迪高夫、安娜·齊維列娃為副部長。

這是今年5月時任國防部長紹伊古離任以來，俄羅斯國防部領導層迎來的又一輪大規模人事調整。

舍夫佐娃是俄現任總理米舒斯京在聯邦稅務局的老同事，也是紹伊古就任國防部長時留用的「老部長」。當了14年副防長的她一朝去職，令人關注。

被提拔的能人

舍夫佐娃留著濃密的黑色短髮，眼神深邃而犀利。不穿軍裝時，她常戴風格一致的項鏈、耳釘、手錶，穿俐落但又頗有設計感的西裝，習慣略施淡妝，有種冷峻的英氣美。

毫無疑問，在男性主導的俄羅斯軍方高層，舍夫佐娃是一道引人注目的風景線。

在位於莫斯科市艾巴特廣場的國防部大樓，舍夫佐娃有一間寬敞的辦公室，牆上掛著歷史地圖和財務圖表。她常在那裡工作至深夜。作為俄軍「總會計師」，她掌管著百萬俄軍的糧餉。

1969年，舍夫佐娃出生在老城科澤爾斯克市，父親是軍人。所以後來有人說，她身上那種英武氣質得自家傳。

18歲，舍夫佐娃考入列寧格勒（今聖彼得堡）財經學院。1991年畢業後，她進入稅務機關工作。期間，她經歷了蘇聯解體的動盪，仕途卻很穩當，從聖彼得堡中央區的普通稅務檢查員，一路被擢升為俄聯邦稅費與徵收部納稅署署長。

2004年11月至2010年8月，她擔任俄聯邦稅務局副局長，當時該局局長是謝爾久科夫。

謝爾久科夫原是聖彼得堡稅務局局長，其嶽父是普京在聖彼得堡的老同事、執掌金融監管局的祖布科夫。

普京提拔謝爾久科夫，用意之一是處理「不守本分」的寡頭們，尤其是俄羅斯最大的石油公司尤科斯的老闆霍多爾科夫斯基。此人錢多、野心大，英國石油公司時任首席執行官約翰·布朗回憶稱，兩人會面時，對方談論的是「讓什麼人當選議員，如何少納稅，如何將權勢人物玩弄於股掌之中」。

謝爾久科夫得到精明的舍夫佐娃輔佐，查出尤科斯偷稅漏稅。霍多爾科夫斯基由此被關進大牢。

2006年，舍夫佐娃獲得了「功勳經濟學家」稱號。她的家庭生活也很美滿，嫁給了一名軍人，生了兩個兒子。在公開場合，她無名指上的婚戒很是醒目。

2007年，普京任命祖布科夫為總理，提拔謝爾久科夫為國防部長。此前，謝爾久科夫雖然當過兵，但最高軍銜只有中尉，被戲稱為「中尉防長」。他的主要工作不是領兵打仗，而是改革財務。

謝爾久科夫極力舉薦老搭檔舍夫佐娃。2010年5月，毫無軍旅背景的舍夫佐娃被調入國防部，作為謝爾久科夫的顧問，負責監督資金流動。3個月後，時任俄總統梅德韋傑夫任命時年41歲的舍夫佐娃為副防長。

當時的俄總理是普京，經濟正是他主抓的工作。

舍夫佐娃管錢是內行。當時的俄羅斯，經濟並不景氣，需要對軍隊進行重大改革。舍夫佐娃配合謝爾久科夫，掀起了一場「軍改風暴」，裁撤了一批醫療機構和軍校等，以減輕軍隊負擔。20萬軍官失去職位，10個軍事單位解散，俄軍資產被大量出售。龐大的俄軍工系統得以「消腫」。

舍夫佐娃在國防部立住了腳。2011年，她從二級國家顧問升為一級國家顧問，軍銜晉陞為大將，成為俄羅斯13名大將中唯一的女性。

作為稅務人員出身的「女大將」，舍夫佐娃充分發揮自己的財會能力，核對賬目，節約開支，合理運用資金，確保俄軍收支清晰記錄——這些都是以往俄軍的薄弱環節。有評價稱，如今的俄軍比十幾年前更廉潔高效，這在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舍夫佐娃。

被留用的干將

2012年，普京再次當選總統，回歸克里姆林宮。俄國防部卻出事了。

當時，俄國防部下屬企業國防服務公司故意以低價出售資產，造成30億盧布（約合2.5億元人民幣）的損失。隨著員工貪汙、濫用職權、欺詐等醜聞曝光，謝爾久科夫也被牽涉其中。有證據表明他參與了這些非法行為，因為未經他的同意，僅憑員工個人無法將資產變現。

普京對此難以容忍，將謝爾久科夫解除職務。 

接替謝爾久科夫的是莫斯科州州長紹伊古。身為謝爾久科夫的副手，舍夫佐娃很識相地寫了封辭職信。

不過，她並沒有丟官，反而得到了重用。在工作討論中，她對財稅的深刻理解和對複雜經濟形勢的洞察，給普京留下了深刻印象。自那時起，紹伊古和舍夫佐娃成為十餘年的合作搭檔。

舍夫佐娃把「錢袋子」看得很緊。2016年底，她證實俄軍軍費預算將被削減6%，但稱重要項目和軍事津貼將不受影響。

在她的努力下，俄軍實現了收支平衡和國防預算的合理分配。普京對她的工作能力給予高度評價。她也以獨特的女性魅力和果斷作風贏得廣泛讚譽。

舍夫佐娃也致力於提升俄羅斯國防實力。從新型航母設計方案的推出，到新型光電偵察設備的研發和應用，再到超高音速洲際彈道導彈團的成立，她都積極推動。

她還大力推進蓋瑞寧格勒軍事設施的升級改造，包括核武器儲存倉庫的現代化改造和空軍基地、地下工事的升級等。

她為何被解職

這樣一位能幹的「鐵娘子」，為何突然被解職？這要從另一次「反腐風暴」說起。

當地時間2024年4月23日下午5點，俄國防部主管營房基建的副部長伊雲洛域諾夫從辦公室被帶走。當天，他還出席關於聖彼得堡和莫斯科軍區發展問題的部務會議，下午1點的俄國防部官網圖片里，他還和時任國防部長紹伊古在一起。

伊雲洛域諾夫被帶走的理由是他涉嫌受賄100萬盧布（約合7.8萬元人民幣）。俄羅斯塔斯社稱，他將面臨最高15年監禁。美聯社則認為，伊雲洛域諾夫是紹伊古的「左膀右臂」，其落馬是紹伊古即將「轉崗」的兆頭。

5月12日，紹伊古被免去防長職務。經濟專家出身的俄第一副總理別洛烏索夫獲普京提名擔任俄防長。紹伊古後出任俄聯邦安全會議秘書，軍工聯合體發展工作協調員。

「別洛烏索夫曾是普京身邊最有影響力的經濟顧問之一。在如今的戰況下，俄羅斯財政較為緊張，如何控制支出就成了軍隊改革的主要目標。這也是普京選擇經濟領域的重要官員來擔任新防長的原因之一。」暨南大學國際戰略傳播研究中心吳非對環球人物記者說。

吳非表示：「俄羅斯的軍隊改革進行了十幾年，取得了很多成效，但還是有一個直接問題——總統對軍隊的直接管控較弱，甚至雙方有時會在作戰方案方面有一些分歧。俄烏衝突進一步暴露了軍方與總統府不協調的問題。如今國防部長換人的主要目的就是讓國防部和總統府之間的交流更加緊密。」

紹伊古離開防長職位後，俄國防部的「震盪」還在繼續。

5月14日，俄反諜人員衝入俄國防部人事局長庫茲涅佐夫中將的家裡，逮捕了正在睡覺的他。同日，俄國防部副部長察列高夫、克里沃魯捷高也被帶走配合調查，當局要求他們把辭職信日期倒填為5月9日之前。俄國防部首席發言人科納申科夫中將也被免職，理由是欺騙俄羅斯人民，散佈虛假消息。

有分析稱，普京已決心調整紹伊古領導多年的俄國防部。在這種情況下，舍夫佐娃自然受到關注。雖然她不算嚴格意義上的「紹伊古的人」，但與紹伊古關係不錯，當初也正是紹伊古堅持留下她，讓她管理財權。過去10餘年，兩人在諸多問題上觀點一致，工作配合也十分默契。

俄媒記者奧斯塔什科認為，舍夫佐娃被解職並非無因可循：「在國防部，她負責資金管理，由於她的職責，她本應該意識到莫斯科可能存在濫用和挪用資金的情況。」長期關注軍事領域的俄羅斯人朗拿度稱，俄軍存在的問題，兩個人負有責任：黑海艦隊司令奧西波夫中將和國防部副部長舍夫佐娃大將。

「舍夫佐娃過去的火箭式陞遷，除了她的工作能力外，肯定也有高層個人感情好惡的因素。」一位要求匿名的俄退休軍官告訴環球人物記者，現在她被解職，普京多半也是在對國防部高層進行總體調整，以利新防長開展工作。就她本身而言，大概率只是普通的工作調動，不再在目前的工作團隊中任職而已。

吳非則分析稱，雖然舍夫佐娃是稅務部門出身，又主管俄國防部財政預算等事務，是有較強能力的技術官僚，但普京交給新防長別洛烏索夫的核心任務是優化武器採購，合理使用國防開支。「別洛烏索夫不可能讓外人繼續主管國防部財政。舍夫佐娃自然需讓位。」

有烏克蘭媒體評論稱，俄國防部的人事變動意味著優先事項的改變，可能會顯著提高俄軍在戰場上的效能。

又一位女副防長

外界認為，俄新任副防長中的唯一「女將」安娜·齊維列娃值得關注。她是俄高爾馬爾煤炭集團董事會主席。據悉，齊維列娃在上任之後將負責軍隊的社會和住房支持，並承諾會開創一個「新的質量水平」。

去年4月，普京簽署了一項法令，建立國家基金以支持「特別軍事行動」的參與者。齊維列娃被任命為基金會主席。

據克里姆林宮官網消息，今年6月1日，普京在克宮會見了齊維列娃。

普京說，很高興知道基金會組織了一支由3500名社會協調員組成的龐大團隊，全心全意地投入到這項工作中。

齊維列娃說，這些人不是為了薪金而工作，而是發自內心地希望幫助戰士們回到生活中。其中有200人是「特別軍事行動」的退伍軍人，還有135名退伍軍人的家屬。由於普京的支持，基金會能夠為退伍軍人提供高功能假肢。

齊維列娃向普京反映，那些以「私營軍事公司」人員身份參加作戰行動的人，沒有得到殘疾退伍軍人待遇，「這是不公正的」，並說基金會準備幫助國防部收集文件，建立某種頒發證書的系統。「我們希望我們的聲音會被聽到，我們將能夠幫助我們的人。」

普京回應說，4月份時兩人見面就談過這個問題。目前俄優先事項是前線的任務。但如果人們感覺不到國家的照顧，完成任務就更困難。「這些都必須一起解決」。

有俄媒稱，齊維列娃是普京堂兄的女兒，但俄官方並未談及其與普京的親屬關係。無論如何，從普京和她交流的態度看，顯然很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