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罷工潮未停，公交車工會罷工又起，南韓怎麼了？

南韓首爾市公交車工會罷工持續了不到12小時。

當地時間3月28日淩晨，南韓首爾市公交車工會表示，因與資方協商未果，決定按原計劃從當天淩晨4時起啟動罷工。總罷工持續約11個小時之後，當天下午3時20分許，首爾市公交車勞資薪酬談判達成協議。公交車工會結束了罷工活動，首爾公交車立刻恢復正常運行。

南韓政府推行醫學院擴招改革導致的醫生「罷工潮」仍在繼續，公交車工會又鬧起總罷工。有分析指出，頻繁出現罷工活動總體反映出南韓整體經濟形勢並不好。由於南韓經濟狀態處在較為停滯的階段，加之少子化、老齡化問題，民眾對經濟發展預期較為悲觀，所以頻繁出現類似問題。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亞太研究所助理研究員李旻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

不到12小時的罷工

從去年12月28日至今年3月23日，首爾市公交車勞資雙方已經進行了9次談判，其中包括7次中央勞資談判和2次事先調解會議協商薪金，但都未能就薪資問題縮小意見分歧。

當地時間3月27日下午，勞資雙方在首爾地方勞動委員會舉行調解會議，經過11個多小時的馬拉松式談判，最終還是未能達成共識。首爾市公交車工會於28日淩晨2點20分許宣佈與資方首爾市公交運輸事業合作社的談判破裂，將按照原計劃於淩晨4時啟動罷工。

首爾市公交車工會共有來自65家公司的1.8萬多名成員。在談判中，工會方面提出了增加薪資、改善定崗年薪制度和消除退休後委託合約職位薪金差距等訴求。

公交車工會指出，首爾市未對工會的訴求提供相應方案。尤其是在上調12.7%時薪的提案方面，資方未予以任何回應，實際上等同於「凍結薪金」。資方則認為，與近五年物價和薪金上漲率相比，這一要求並不合理，首爾地方勞動委員會提出的上調6.1%的調解方案也未能獲得通過。

兩方僵持之下，首爾市公交車工會啟動罷工。這是首爾市公交車時隔12年再次罷工，共有7210輛首爾市區公交車停運，佔總數的97.6%。為減輕罷工對市民造成的不便，首爾市已採取增加地鐵班次等緊急措施。

公交車工會提出加薪是想要避免司機流失至仁川市和京畿道地區。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亞太研究所助理研究員李旻對新京報記者表示，首爾市近年人口出現外遷趨勢，首爾競爭壓力大、生活成本高，許多青壯年勞動力都在往首爾周邊的京畿道和仁川地區轉移。首爾市公交車工會提出加薪也是出於留住人才的考慮。從資方角度來看，他們也須考慮到成本與效益，提出加薪約6%，但不符合工會預期，最終雙方談判破裂。

事實上，自南韓總統尹錫悅上台以來，南韓社會出現了多次行業大罷工，從去年的教師行業大罷工、卡車司機大罷工到眼下的醫療界改革大罷工以及公交車工會大罷工。

「總體還是反映出南韓整體經濟形勢並不太好。」李旻分析稱，當蛋糕不斷擴大時，大家對未來有正面的經濟預期，加薪也較為容易，但南韓經濟狀態處在較為停滯的階段，加之少子化、老齡化問題，大家對經濟發展預期較為悲觀，所以頻繁出現類似問題。

不過，公交車工會總罷工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罷工開始後，雙方仍在市政府的調解下進行幕後談判。當天下午3時20分許，雙方最終商定漲薪4.48%，節日補貼65萬韓元（約合人民幣3500元），結束了這場不到12小時的罷工活動。

醫改風波持續

首爾市公交車工會可以在不到12小時的時間里結束罷工，但南韓醫療界進行罷工活動的盡頭還遙遙無期。 

南韓政府推進包括醫學院擴招等政策而導致的醫改風波，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相比最初醫政兩不相讓的狀態，目前雙方的態度都有了些許的變化。

3月初，南韓政府原本給不返崗的醫生發出「最後通牒」，稱要進入吊銷醫師執照的程序，將在3月末落實懲罰措施。但在最後期限之前，尹錫悅的態度似乎有所軟化，給出指示，要求「靈活處理」實習住院醫生吊銷執照問題一事。

當地時間3月26日，原本是針對未返崗醫生「最後通牒」到期的日子，卻成為了南韓政府密集呼籲對話的開端。

當天，南韓總理韓德洙還在首爾大學醫院同醫療界和教育界相關人士舉行座談會，表示其間政府和醫療界在對話方面缺乏正式渠道，政府難以切實傳遞立場。由於實習和住院醫生採取集體行動而出現的各種狀況使高校和醫院面臨更多難題。希望雙方通過坦誠的對話解決困難，政府將聽取實習和住院醫生的意見，為盡快消除國民的不便創造契機。

根據韓聯社統計，在3月26日一天里，包括尹錫悅在國務會議上的相關發言在內，總統室共三次發佈尹錫悅強調政府和醫療界對話必要性的消息。

「南韓政府和執政黨已經意識到，目前並不是把事情無限期拖延下去的好時機。」李旻表示，從醫改整個過程來看，一開始南韓政府還佔據民意層面的上風，民眾批判矛頭主要指向醫生群體，認為他們是既得利益者，但隨著事件發酵，民眾判斷趨於理性，他們看到了政府存在溝通不足、獨斷專行的問題，醫改甚至成為導致執政黨支持率下降的一個要素，或對國會選舉產生負面影響。在此情況下，尹錫悅政府也沒有了之前的底氣。

除呼籲對話外，南韓政府還推出了擴大補貼等鼓勵措施，以促使實習和住院醫生返崗復工。據韓聯社報導，根據南韓政府發佈的醫改五大財政支援項目，政府將為實習和住院醫生改善待遇和培訓環境，並縮短連續工作時長。

此外，南韓政府還將進一步支持其進修教育費，並將每月100萬韓元（約合人民幣5385元）的實習補貼支付範圍從外科和胸部外科擴大至急診科等其他必需醫療領域。

不過，雖然南韓政府呼籲對話，但尹錫悅在醫學院擴招的具體政策上並沒有鬆動，依然堅持「擴招2000人」的方針，並加緊製定後續措施，預計所有後續措施將在5月底完成。

尹錫悅所謂的對話姿態也備受醫療界質疑，當選新任醫協會長的大韓兒童青少年科醫師會長林賢澤表示，減少招生、罷免保健福祉部長官和次官、總統出面道歉等是對話的前提條件，「醫學生擴招計劃絕對不改變，這真的是要對話的姿態嗎？不免令人懷疑。」

林賢澤的任期將從當地時間5月1日開始。《韓民族日報》評價其為抗議醫改的「最強硬派」。他在當選後表示，如果實習和住院醫生、醫學生、醫學院教授中有人因吊銷執照以及民事或刑事訴訟而受害，醫協將啟動總罷工。

外界普遍預計林賢澤可能率領醫協緊急對策委員會以更為強硬的姿態抗議醫學院擴招政策。李旻則對此持有不同看法，強硬派上台並不意味著會採取強硬路線，醫生群體在對抗過程中也會意識到民意層面對醫生群體的壓力，未來醫生協會是借坡下驢還是更進一步，還是取決於醫生群體對事態發展的評估。

眼下來看，醫政矛盾似乎有長期化的趨勢。此前，由政府調派的200名公衛醫師和軍醫結束為期兩天的培訓，已開始在各醫療機構接診。包括第一批調派人員在內，目前共有413名軍醫和公衛醫師在醫療一線工作。儘管如此，由於各大醫學院教授將繼續參與集體辭職，醫療空缺恐難完全彌補。

一場國會大考

事實上，無論是公交車工會發起的大罷工，還是持續至今的醫療改革風波，都不是尹錫悅政府願意看到的，稍有不慎這一系列事件都可能會幹擾13天后的一次大考。

南韓國會選舉每四年舉行一次，角逐300個國會議席，其中包括254個選區議席和46個比例代表議席。南韓第22屆國會議員選舉定於4月10日舉行。當地時間3月28日零時，國會議員選舉拉票活動在全南韓254個選區拉開帷幕，執政黨與在野黨開展為期13天的激烈選戰。

根據中央選舉管理委員會的估算，全國254個選區共有686名候選人完成登記，平均競爭率為2.7比1。從各政黨來看，執政黨國民力量黨參選者最多，為252人。其後是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有244人參選。

從民意調查來看，目前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的支持率略高於執政黨國民力量黨。民意調查機構「真實計量器」當地時間3月21日至22日所做調查顯示，國民力量黨的支持率為37.2%，較上次調查下滑0.8個百分點；共同民主黨支持率為42.8%，較上次調查上升2個百分點。

此次國會議員選舉結果將決定未來4年國會的主導權，韓媒甚至將國會議員選舉形容為「相當於2027年大選的‘預考’」。

「所謂‘預考’的說法為時尚早。」李旻指出，根據過往經驗判斷，南韓無論是國會選舉還是總統選舉，通常都是到前一個月或前兩週，才有一個可供判斷的依據，距離2027年總統選舉還有3年，很難說現在的事情會對3年後產生重要影響。不過，外界還是可以從這次國會選舉中評估3年後將參加總統選舉的會是哪些人。

較為受到外界關注的是國民力量黨領導人韓東勳和共同民主黨黨首李在明，兩人在有關下屆大選的各種民調中勢均力敵。韓聯社指出，若是國民力量黨獲得更多席位，將為執政陣營的大選熱門人選提供有力跳板。尤其是韓東勳能夠從「政治新秀」一躍成為最有力的大選候選人人選。相反，若國民力量黨輸掉這場選舉，韓東勳深受打擊在所難免，國民力量黨很可能將敗選的責任歸咎於他。

在野黨這邊，雖然李在明在第20屆總統選舉中以微弱劣勢敗給尹錫悅，但他仍是在野陣營中下屆總統的最有力人選。如果民主黨能實現「佔據過半議席」的目標，在這次選舉中取勝。李旻認為，這對李在明將是一個重大利好，可以進一步鞏固他在黨內的地位。

相反，如果共同民主黨在選舉中失利，李在明遭遇的衝擊也不會小。黨派內部「親明派」（親李在明）和「非明派」（反李在明）存在一定矛盾，到時敗選責任或需要李在明承擔。有觀點認為，黨領導班子通常會在敗選後引咎辭職，屆時李在明再次競選總統將不可避免地受到影響，甚至連維持黨首地位也有一定難度。

新京報記者 欒若曦

編輯 張磊 校對 李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