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黑·決不放棄》餘皚磊：反派段毅不在乎物質，他要的是權力

在五百執導的電影《掃黑·決不放棄》中，餘皚磊飾演公安局常務副局長段毅，在外人看來，這個人物工作能力強、行事低調，但在刑警李南北（肖央飾）掃黑除惡的調查行動中發現，與自己同一師門的段毅，才是黑惡勢力的保護傘。

《掃黑·決不放棄》餘皚磊版海報。

在接受新京報採訪時，餘皚磊回顧了段毅這個角色之所以被腐蝕的心路歷程，細化到每一個細節和台詞。這是他這些年拍戲必做的功課，把每個角色挖掘到極限。他特別懷念20年前拍戲的狀態，劇組會給演員留有足夠的時間做功課。現在行業發展太快，有時候就會手忙腳亂，那種肉眼可見的遺憾在現場會讓他特別痛苦。「我現在理想狀態是一年拍一部戲，或者說一部戲就拍半年，慢慢拍。」餘皚磊特別認真地說。

【對話】

理想狀態是一年拍一部戲，或者一部戲拍半年

《掃黑·決不放棄》的導演五百之前拍過劇集《掃黑風暴》，他當時看過大量卷宗資料，走訪相關人物後，發現有些黑化幹部其實和段毅很像，他們非常低調、藏得很深，暗地裡保持著雙面身份。在餘皚磊看來，段毅這個角色和之前演過的反派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他用大量細緻到服飾的細節和台詞來回顧了這個角色之所以被腐蝕的心路歷程。

段毅不在乎物質，他要的是權力

新京報：片中段毅戴著眼鏡、短髮，這是造型老師設計的，還是自己的想法？

餘皚磊：我們其實推翻了很多造型，造型老師原來設定的段毅這個角色很時尚很帥，有很多好看的衣服，但我覺得那些東西會讓人感覺段毅是追求物質的，我認為不是。他工作上有那麼多事務要處理，社會上也有很多交際，八面玲瓏，自己的家庭還都照顧到了，每個禮拜固定要抽兩天去照顧師傅，自己半夜還要去夜跑，你說他該自律到什麼地步？這樣一個人他在乎的不是物質，如果弄一些比較精緻的服裝放在他身上的話，這個人一下就變味了。

新京報：他不在乎物質，在乎的是什麼？

餘皚磊：權力，他最後要的就是權力，他雖然只是一個中層幹部，但是連市長都聽他的，他才是真正的權力掌控者，他要的就是權力。

在《掃黑·決不放棄》中，餘皚磊飾演的段毅是一位不在乎物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反派角色。

新京報：我相信段毅這個角色，你肯定沒有只是作為一個反派來演，這個人物如何一步步被腐蝕的，你是怎麼找到他行為的合理性，如何給他做人物小傳？

餘皚磊：段毅這個人是為目的不擇手段，他認為只要達到目的，最終結果是好的就行。所以我給他設定之所以被腐蝕，甚至有可能是因為片中只出現了一次的師傅，一個師傅帶出兩個工作能力極強的警察，那這個師傅肯定也差不了，但師傅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在療養院孤苦伶仃，他是不是被人傷害了呢？那段毅是不是為了給師傅去爭取一些福利，也做過努力，但最後沒有達到想要的結果，他索性就做了出格的事情，最後又傷害到了普通的百姓，這個事就必須壓下去，就越走越深，無法回頭。我記得最後我們定了一句對白，李南北問：我就想問問你為什麼？話外的意思就是，你也沒多少錢，官你也就做到這，你為什麼？但是我的回答是：有些事情就別說了。因為一旦踏出那一步就不想再回首，作為一個體制內的幹部，他很清楚最終面對的是什麼。

《掃黑·決不放棄》劇照。段毅在療養院照顧師傅。

新京報：結尾從段毅在壽宴上講話，到走出來面對李南北，他的心路歷程是怎樣的？

餘皚磊：段毅在壽宴上跟所有親朋好友說那些話的時候，已經是有留遺言的意思，他反復強調我父親怎麼著，當年來到奎州怎麼著，意思就是你們今天的財富和地位都是誰給的？我萬一出了什麼事，你們把我家照顧好，但是他仍然心裡不踏實。當他看到李南北的那一刻，就不再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整個人的精氣神被抽掉了，其實等於已經被宣判了，以他作為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這樣的職位，腦子裡對刑法很熟，犯了多少條罪行，有哪些是根本推脫不掉的，他必須接受。

新京報：他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他閨女。

餘皚磊：我記得我坐在那個椅子上，不知道說什麼，憋了半天說的其實就是一件事：幫我照顧好閨女。拍完這場戲後，我還和參加協拍的當地政法委的朋友聊過，他說，磊哥你這麼說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說，為什麼？他說，我們抓了很多人就是這樣（想託人照顧家人）。

我的理解是這樣的，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當你官場得意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運作得非常好，身邊全是好人，但是一旦出了事情，所有人都來踩，最可怕的是孩子什麼都不懂，她錦衣玉食長到這個歲數，所有事情都是美好的，突然有一天整個家坍塌了，她在學校受到的侮辱和霸淩，這是你控制不了的，那一刻我覺得段毅心裡想的就是這樣。導演最後還特意讓段毅的女兒在背景中跳舞，我一看太壞了，觀眾看著太紮心了。

生活中的壞人，誰看得出來？

新京報：據說整個劇組在拍攝階段時，大家還在一起創作修改？

餘皚磊：我們天天在現場掐到編劇崩潰，收工之後晚上約著去開大會聊天才逗，導演拿著個電蚊拍打蚊子，但其實是在捅編劇，只是沒有通電，（暗示編劇）怎麼還沒寫出來。這一屋子編劇快愁死了。

新京報：你在片中基本都是文戲，相比其他演員有很多打戲，在拍攝上是會更輕鬆一些，還是說是另一種累？

餘皚磊：可以換位思考一下，總有需要你做體力工作的時候，比如說搬家，如果每天都是這樣，你能不能接受？我幹過從早打到晚打20天，每天從睜眼開始就打，都累得快吐血了。還有一種是你趕個稿子，連趕一禮拜，是不是也是另一種折磨。其實都是燃燒不同的能量，沒有誰比誰輕鬆這一說。

新京報：片中你和肖央飾演的李南北有很多有趣的互動，有沒有讓你印象深刻的戲？

餘皚磊：一幫打籃球的小孩追我倆的那場戲，當時說那段不要了，說我演得太搞笑了，跑完之後一直在那喘，連聲都變了。其實我心臟不是特別好，如果長時間跑的話，心率會從正常的60一下衝到150。其實我也可以解釋，因為段毅長期坐辦公室，不像李南北天天在一線跑。

新京報：有場戲，段毅帶著李南北去一個酒局，最開始觀眾看到的是李南北在喝酒，最後卻看到段毅喝吐了，這場戲有什麼寓意嗎？

餘皚磊：從觀眾角度來看，後期會覺得段毅是壞人，就會覺得這場戲段毅想拉李南北下水，但你仔細想，如果想拉他下水，為什麼會自己喝多，段毅確實想幫他，挺簡單的。段毅也想讓李南北自然意識到，有些東西你從正規途徑無法解決，那你用用關係又能怎麼著，而且臉是段毅來刷，這就是兩個人的世界觀、價值觀的取向不同，在一些細枝末節上，我們已經想到怎麼去通過動作讓觀眾感知到。

新京報：段毅這個角色在片中藏得挺深的，而之前你演的反派一開始就告訴觀眾身份了。

餘皚磊：其實不是，因為觀眾有上帝視角。很多人認為《長安十二時辰》中我演的元載是反派，如果不讓你從上帝視角看到他的心聲，他是反派嗎？他就是個有點小心眼，有點貪婪的那麼一個人，算不上反派。這就是觀眾在看影視劇的時候，往往忽略了自己的上帝視角，可是生活當中的壞人，誰能看得出來？

在餘皚磊看來，他在《長安十二時辰》中飾演的元載「就是個有點小心眼，有點貪婪的那麼一個人，算不上反派」。

我在生活里跟李南北是一樣的，不要領導說什麼就鼓掌

新京報：片中有場開會的戲，李南北說，不要領導說什麼就鼓掌。現實中，你是那種帶頭鼓掌的人嗎？

餘皚磊：我在生活里跟李南北是一樣的，就覺得煩死了，怎麼老有鼓掌的點，沒完了，趕緊講完。我記得「不要領導說什麼就鼓掌」那個詞是老肖（肖央）自己加的，確實也是大家的真實想法。

新京報：之前你說最理想的狀態是一年有一半時間拍戲，一半時間生活。現在這個理想狀態實現了嗎？

餘皚磊：我現在理想狀態是一年拍一部戲，或者說一部戲就拍半年，慢慢拍。我們發展太快了，我還是有些懷念20年前那種慢慢拍的時候，大家有足夠的時間做各種功課，盡最大能力去呈現最好的結果給觀眾。現在行業發展太快了，什麼都盡快上馬，造成有的時候有些手忙腳亂，自己明明知道再拿出點時間會做得更好，因為這種肉眼可見的遺憾和事後覺得遺憾是兩種遺憾，第一種遺憾在現場就特別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