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長空之王》導演劉曉世:那個孤勇者背後的孤勇者

4月28日正式公映前,電影《長空之王》的預售票房就突破了一億,在十餘部電影紮推的五一檔遙遙領先。電影公映後,坊間輿論也幾乎一律:“燃”得超出了預期。甚至連帶電影周邊正版飛行員夾克衫和飛行員頭盔包,在淘寶上架後也“秒罄”。

即便在挑剔的專業影評人那裡,給出的評價也是一句相當公允的:“又讓國產片向前進了一大步。”

《長空之王》海報《長空之王》海報

一部主旋律的熱血大片,一部在空戰、飛行視效呈現上不輸“壯誌淩雲”的國產商業大製作,一部講好新時代中國試飛員生活和工作,友情和愛情,奉獻與犧牲的故事片,火了。而它的締造者,《長空之王》的編劇、導演劉曉世在接受澎湃新聞記者專訪時,多次強調不希望多介紹自己,“還是多談談電影吧。”

記者事後整理對話錄音,驚訝地發現受訪者全程竟然沒有一句聲高,即便是講到那些驚心動魄的故事,即便是在將錄音形成文字後,該標註反問或驚歎號的地方,他也依舊保持著軍人般的淡定與從容,語速平緩到幾乎每分鍾講述的字數都能保持一致。

這不由得讓人聯想到優秀的戰鬥機試飛員,在完成大過載機動飛行時,對呼吸的控製力和心率水平。

是時候,認識下拍出《長空之王》的劉曉世導演了。

導演劉曉世導演劉曉世

【對話】

“從影視從業者,變成這個行業的專家”

澎湃新聞:請介紹下自己的個人背景和在北京電影學院的求學經曆?

劉曉世:我希望大家能夠多關注這部電影,儘量少關注我本人。

澎湃新聞:採訪前做你的功課,我發現百度和豆瓣上對你的介紹都是不過區區幾百字。你拍攝過中國首艘航母“遼寧號”宣傳片、國產首款戰略運輸機運-20“鯤鵬”宣傳片,甚至還為埃及空軍、巴基斯坦空軍拍攝過宣傳片。但在《長空之王》之前,你沒有一部在大銀幕上公映的作品,你似乎是個謎。

劉曉世:我是安徽人,80後,老家在大別山區,金寨(六安市金寨縣),那是個出將軍的地方。少年時代我就喜歡軍事,現在還保持著每年年底從淘寶上訂“三本雜誌”的合訂本——《兵器知識》《航空知識》《艦船知識》的習慣。2001年,我考入北京電影學院美術系本科,戲劇影視美術設計方向。我們那屆比較特殊,培養的是視效、特效方向。

澎湃新聞:這麼說,尹力導演、霍建起導演等都是你的大師兄了。那個時期,可以說是中國電影的商業大片元年,比如張藝謀執導的《英雄》就是2002年上映的。

劉曉世:沒錯,我記得是在學院標準放映廳看的《英雄》。當時場面極度瘋狂,大家把標放廳小窗口的玻璃都擠碎了,我是從洞里鑽進去看的。電影里的秦軍箭陣、萬箭齊發,那個場面非常震撼。張藝謀導演對中國電影工業的貢獻是開創性的。

澎湃新聞:從北電畢業後,我看你是直接進入了中航工業,是定向培養嗎?

劉曉世:不是。我在電影學院讀研的時候,中航工業找青年電影製片廠拍紀錄片。我的老師謝曉晶就推薦我去了,那個紀錄片也就十幾分鍾,拍出來後對方覺得還不錯。當時很忐忑,就找到謝老師問,我怎麼能評判這片子到底好不好?謝老師就鼓勵我說,如果你在創作、拍攝過程中,從一個影視從業者,變成了那個行業的專家,那麼出手的作品大體就會成功。這話我記到現在。

等到我研究生畢業的時候,正好中航工業某研究所要招聘一名電影學院畢業生,要求能獨立撰稿,又能自己當攝影師、做剪輯。因為研究所很多東西都是保密的,這樣的工作不可能外聘團隊,只能讓人專職來做。我當時也有糾結,還是謝老師,他告訴我,既然你那麼喜歡軍事、喜歡航空,這是個不錯的選擇。讀書的時候,謝老師一直向我們灌輸一種理念,以後拍片子不要過多地去關注電影本體,而要讓你的鏡頭去關注人、關注社會,關注生活本身。

澎湃新聞:我們還沒聊到《長空之王》,但就你剛才的介紹,已經可以拚湊出為什麼是你拍出了這部電影。電影中通過試飛院兩位領導對話之口,交代了新中國三代試飛員的特質——第一代是“勇敢型”、第二代是“能力型”,新一代試飛員則是“會飛的工程師和設計師”。看完電影,我覺得你就是這個領域的專家。

劉曉世:謝謝,不敢當。我在中航工業工作至今,已經15年了。2019年的時候,我開始動筆寫《長空之王》的劇本。這個過程中,我專門去了軍校的飛行學院,採訪那些18歲剛入校的學員,以及去到一線部隊採訪戰鬥機飛行員,再到空軍試飛局,從飛行員到科研人員加在一起,大概採訪了一百多人,形成了150萬字的書面整理內容。記得同殲-20的首飛試飛員李剛見面後,我們倆關在屋子裡,聊了三天,收集到了大量寶貴的一手資料。

其實也不是因為寫劇本的原因,之前由於工作關係,我經常會跟飛機設計師、工程師、試飛員,包括場站機務和車間工人們打交道。很多一線場合我都會去,沈飛(瀋陽飛機工業集團)、成飛(成都飛機工業集團)、大連造船廠、閻良試飛院等等,這些單位我經常去。我最為驕傲的是,參加了殲-20戰機的“開鉚儀式”,見證了戰機第一顆螺絲釘的誕生。限於保密原因,我不能在這部電影中再現這個場面。我日常的工作就是如此,從一架飛機的設計、製造、實驗、試飛,這些環節都會接觸。

澎湃新聞:我曾經專訪過殲-10的試飛員李中華大校,也在《航空知識》主辦的活動上見過戴明盟少將,他是駕駛國產殲-15戰機在“遼寧艦”成功著艦第一人。他們的故事和事蹟,我多少瞭解一些。在《長空之王》中也看到了他們的身影,當然,他們並沒有出場,但在演員身上有他們的影子。

劉曉世:《長空之王》講的是試飛院殲擊機大隊的故事。中國的殲擊機試飛員的數量其實很少,具體數字我不便透露,這些人里很多都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15年前,我就認識殲-10的試飛員李中華,他是個特別自律的人,在二十多年的飛行生涯里,體重的上下浮動不超過1斤。有一次我們在一起聚餐,他回家的時候主動要求不坐車,說要走回去。我們開車從他身旁經過,發現他幾乎是快步,甚至是在慢跑,就是一定要把那頓飯的熱量消耗掉。

因為拍攝“遼寧號”的原因,我也同戴明盟幾次出海,那時候他是第一批艦載機的試飛員,在我拍攝的“遼寧號”宣傳片中也出現了他的身影。在他們身上有一些共同的特質,首先就是自律,同時也都是非常堅毅、果敢的人。電影里也介紹了,試飛員是飛行精英中的精英,軍事技術有多過硬就不用再強調了,通過日常生活的接觸,他們也是非常有性格魅力的人。

通過和這些人的接觸,讓我對試飛員職業有了更深入的認識。《長空之王》並不是一部宣傳片,也並不單單有視覺衝擊力,它有自己的故事構架和細節,而這個故事又很特殊,它必須依託技術和行業上的準確性,同時在軍事邏輯和航空邏輯上也不能胡編亂造。

“特效和故事不是脫離的,服務於講好故事”

澎湃新聞:作為《長空之王》中的故事主線,殲-20無疑是目前中國空軍的天之驕子。我想代表廣大軍迷問一個問題,片中是否出現了該機型的實拍?同時,拍攝它在空中突破音障,形成壯觀的蒸汽錐,這個畫面是怎麼拍的?

劉曉世: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殲-20在地面的部分都是實拍。至於第二個問題,原先我不太瞭解飛行員在超音速狀態下,他的感受是什麼,但在拍攝這部電影的時候,我必須要搞懂這個問題,因為這不僅是銀幕“奇觀”的展現,同時也涉及駕駛艙艙內演員的表演,觀眾要看到他的表情,進而走進他們的內心。

《長空之王》截圖,戰機突破音障,機身後部形成蒸汽錐。《長空之王》截圖,戰機突破音障,機身後部形成蒸汽錐。

這個問題,我是從空軍某基地一位師長那裡得到的答案。他是飛殲擊機的,經常會經曆超音速飛行。他就告訴我,所謂超音速就是把聲音甩在身後,所以在座艙里是異常寧靜的,你只能聽到航空儀表的聲音,而飛機的飛行狀態,包括形成音爆,你是完全聽不到的——你可以想像一幅畫面,機外是風馳電掣呼嘯而過,艙內則是落下一根針都聽得到。這種反差極大的對比,我需要給演員講解清楚,這樣他的表演就有了依託。

澎湃新聞:在《壯誌淩雲2》中出現了P-51“野馬”,這樣螺旋槳時代的經典戰機同先進戰機伴飛的畫面。《長空之王》里,殲-20第一次執行測試任務,是同K-8v教練機一起進行的。這個畫面帶出了我空軍戰機型號展示的曆史縱深感,同時也同劇情有所觀照。

劉曉世:沒錯,我在寫這段的時候,是希望有一種曆史的傳承感在裡面。K-8v本身是一款性能優良,且有一定年頭的亞音速教練機,從培養我軍飛行員的角度,它可以說是一個搖籃。而殲-20就不用多說了,它是可以對標國際先進水平的隱形戰機,超音速巡航、超視覺作戰,只有飛行精英才可以駕馭它。單從外形上看,這兩款飛機放在一起,也可以看出明顯的代差,體量和氣場上也完全不一樣。

從劇情安排角度,我設置了雷宇(王一博飾)和鄧放(於適飾)這對試飛員的競爭關係。在起初的較量中,雷宇的表現是遜於鄧放的,所以這場戲是他來駕駛K-8v,而鄧放則在殲-20的座艙中,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兩人的境遇和心境,通過分別駕駛的兩款戰機,反差一目瞭然,這也放大了雷宇的那種失落感和遺憾。

王一博 飾 雷宇王一博 飾 雷宇

澎湃新聞:過往國產軍事題材電影和影視劇,大都著重描寫訓練環節,一旦到了實戰部分就會施展不開手腳。但在《長空之王》開頭、結尾,我軍戰機捍衛祖國海疆,特別在片尾甚至還出現了近距離空戰的畫面,看得人血脈僨張。

劉曉世:在拍攝這段的時候,因為要表現高科技條件下的空戰場面,我專門請教了成飛和沈飛的設計師,如何設計出一款現役中不存在的“忠誠僚機”——“忠誠僚機”“蜂群戰術”是當下乃至未來的空戰熱點和前沿科技。我們不拍則已,拍就一定讓它起碼看上去在氣動佈局上符合航空科學的基本原理。專家是這麼同我介紹的,如果要達到高速隱身的目的,並且能夠通過風洞測試,那就一定要遵照某些仿生學的特點去設計。這也是為什麼它們在外形上看都大同小異,如果你要按照科學的態度在現實中造飛機、在電影中拍飛機,它大體上就該是這個樣子。

《長空之王》截圖,我軍機在雲海追逐驅離外機《長空之王》截圖,我軍機在雲海追逐驅離外機

澎湃新聞:你當年在北電就是學特效設計、拍攝的,怎麼評價《長空之王》的特效場面?

劉曉世:我們這次在特效場面的處理上,確實比較難,不是簡單地做個CG。之前國產電影中拍航空類的題材特別少,沒有現成的技術,很多方面都需要我們自己去開拓和研發。如果觀眾走出影院後覺得很震撼,我想這不是一處、兩處的特效就能做到的,而是我們下了很大功夫營造了全片的沉浸感。特效和故事不是脫離的,是幫助我們講好這個故事的。

我從一開始,就著力想要給演員們營造一個有沉浸感的表演氛圍。比如有場戲要發生在5500米的高空,拍攝方法是,首先我自己要去5500米的高空飛一遍,然後同劇組改造了一架直升機用於航拍,不僅是裝上8k攝影機,而且還要安裝輔助配套的磁懸浮陀螺儀,這樣才能拍出高清穩定的影像。但直升機的飛行速度遠遠攆不上超音速飛行的戰機,想跟拍戰機超音速飛行的畫面是做不到的,特別是當戰機達到1300公里時速,呼嘯地劈開雲海的畫面。我們的做法是先去甘肅、海南拍攝大量實景素材,後期用渲染做跟蹤、做加速,再放在西北戈壁的上空(的情節)融合進劇情。這次電影中的特效場面都是虛實結合的,我不喜歡完全依賴CG。

《長空之王》截圖《長空之王》截圖

“我崇拜帶有悲情色彩的英雄,他們是生活中的孤勇者”

澎湃新聞:我特別關注了《長空之王》的地面情節。看得出很多場面也是實拍,比如西北的光伏太陽能矩陣多次出現在片中,場面震撼且具有象徵意味。而試飛烈士公墓,這次也是第一次出現在大銀幕上,我想知道那行誓言“祖國終將選擇那些忠誠於祖國的人,祖國終將記住那些奉獻於祖國的人”的出典。

劉曉世:謝謝你的用心,但是你問了太多我不能多說的問題。光伏矩陣確實是實拍,它首先也展現了我們國家高科技的發展水平,同時你不覺得那也是一團地面上的“火”嗎?它們陣列整齊,向陽而生,是一派科技感的欣欣向榮。這些畫面觀眾當然也可以有各自的讀解。

你提到的這行誓言,也是實拍。至於出典,是有一次我去成飛拍攝生產線,在廠房裡就懸掛著這行標語。我當時就被感動了,雖然它是一句口號,但非常有人性的溫度:那些忠誠於祖國、奉獻於祖國的人,理應被世人記住,被我們歌頌。

《長空之王》劇照,新一代試飛員在試飛烈士公墓敬禮致敬前輩《長空之王》劇照,新一代試飛員在試飛烈士公墓敬禮致敬前輩

我本人很喜歡蘇俄文學,其中有一脈“好人文學”。過往的文學批評界或許有不同的看法,我是覺得文藝作品要麼是讚美,要麼是批判,可以有各自的審美取向。但是好的文藝作品在批判的背後都會懷有悲憫,是在希望通過作品讓這個社會變得更好的。同時,讚美也不能盲目,更不能圖解,必須是有理有據有溫度的,這同樣需要去深入思考。

我們這次去寫試飛員,去呈現試飛員,是把他們作為和平時期的英雄去呈現的。限於種種原因,任何國家的軍隊和公眾間都存在著一定的認知距離,我有幸可以近距離地接觸人民的子弟兵,同他們交朋友。這些經曆鼓動著我,感動著我,我們這次就是希望拍一部商業大片,讓角色和人物的正向力量去影響社會,讓觀眾在看過電影之後受到積極的影響。

澎湃新聞:那就談談片中的兩位主要人物,青年試飛員的代表雷宇和鄧放。這次全體飾演試飛員的青年演員的精神面貌,首先也體現在他們明顯經過集訓鍛鍊後的體格上。

劉曉世:我們這次的訓練可是把他們給折騰壞了。但這些演員即便是在拍攝期間,每天不管多晚,回去以後都還要健身、擼鐵,同時還要系統地學習航空理論、聽講座。

《長空之王》劇照,試飛員在甩動戰繩,訓練體能《長空之王》劇照,試飛員在甩動戰繩,訓練體能

我這次在選拔演員的時候,其實並不想讓肌肉特別發達的演員去飾演殲擊機飛行員——因為亞洲人的體質決定了,戰鬥機飛行員,包括你去看很多特種部隊的戰士,很少有在外形上一看就是健美運動員一樣的人。同時,戰鬥機飛行員還有身高的要求,李中華那代試飛員的身材就不是特別高大,當然現在也有個頭一米七九的小夥子在駕駛著殲-20,但基本上現實生活中,人高馬大的飛行員大都是開轟炸機、運輸機的,那些機型的座艙相對比較寬敞。

電影中的試飛員,並不是在對標現實中的某位英雄原型,我是把很多試飛員的故事和性格雜糅之後,安排在了一個個角色身上。在寫鄧放這個人物的時候,我投入了很大的情感。我記得當時是把自己關在海南寫劇本,還是夏天,天氣特別炎熱,因為我的身體原因,又不能開空調。寫到他這段的時候,整個人就處於一種極端的狀態,我不知道怎麼去描述,體感特別寒冷,但寫完起身發現屁股下的坐墊都被汗水濕透了。

鄧放可以說是將門虎子,爸爸作為優秀的戰機飛行員犧牲了,他既背負著家族的使命和榮譽感,同時幼年的生活經曆讓他特別孤僻,不合群。片中他唯一的精神寄託,就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拿出父親在國外飛行學校得到的一條徽章項鏈,緊緊地攥在手裡摩挲——這個飛行徽章是俄文標識的,現實中李中華那代試飛員都曾在俄國國家試飛院得到過這枚徽章,雖然做工並不那麼精緻,但只獎勵給最優秀的殲擊機飛行員——我們這次在片中多次點到僚機的概念,它可以是戰友間彼此作為對方後背的依靠,也可以是試飛員同自己的家人、愛人間的彼此撐持,還可以是鄧放和這件小物件間一種信仰的寄託。我從小就崇拜那些帶有悲情色彩的英雄,他們是生活中的孤勇者。

於適 飾 鄧放於適 飾 鄧放

澎湃新聞:談談王一博飾演的雷宇,這是個戲份吃重的角色。在片中兩次跳傘,三次遇到特情,對於演員的表演要求其實非常高。

劉曉世:我對他之前並不是特別瞭解,只是希望在選擇上儘量接近於真實,在青年一代試飛員里,很多都是陽光大男孩。就外形來說,他沒有什麼不合適的。我很重視同演員的第一次見面,第一次和一博談劇本的時候,我把這個故事包括雷宇的人物邏輯線同他講完,他當即表示願意出演,並且保證拿出全副精力,不接其他的事情,在拍攝週期上完全配合。

通過這次拍攝,我對一博的印象很好。他外表很帥氣,內心其實非常敏感細膩,而且有很強烈的英雄情結。每次安排他和試飛員見面學習,他都會在劇本上做筆記、畫圖表、記操作流程,而且經常聽著聽著就熱淚盈眶。我們這次在拍攝演員駕駛飛機戲份的時候,每次試飛局、空軍都會派至少一名試飛員和我坐在一起,盯著監視器,幾乎每場戲都是如此,就是要求演員的操作動作必須準確無誤。

《長空之王》劇照,試飛員在集體聽講,熟悉戰機性能《長空之王》劇照,試飛員在集體聽講,熟悉戰機性能

有一次,那位試飛員因為開會來晚了一些,現場我們已經開拍了。他看了一會,以為正在讓教官做演示,就跟我說,讓一博準備吧,可以上機了。他完全沒想到,那就是王一博!因為一博在駕駛艙中所有的按鍵操作都是正確的,而且相當嫻熟。在片場,王一博從來不跟別人聊天,什麼時候看他都是在默台詞、看筆記,看得出他為了演好角色是花心思、動腦筋了。

澎湃新聞:胡軍之前出演過《衝天飛豹》,也是飾演試飛員。這次我對他飾演的張大隊犧牲後,追悼會上妻子(趙子琪飾)發現軍旗下的丈夫已經屍骨無存那一幕,印象很深。

劉曉世:軍哥(胡軍)這一次起了很好的帶頭作用,包括每天晚上健身,他也跟這些小夥子們一起擼鐵。你說的這個情節,是我和軍哥,還有其他演員在同一位試飛員聊天時獲知的真實事例。這位試飛員在講述戰友,也是他在航校時的同班同宿舍的同學犧牲的故事時非常平靜,但我們在現場聽著鴉雀無聲,只能偶爾聽到有人在哭。他當時就在塔台指揮,當無線電里怎麼呼叫都沒有應答的時候,他就知道出事了。果不其然,沒多久就接到了警方通知:墜機了。他第一個到達現場,帶著人去搜尋,幾乎是把那片地給犁了一遍,但烈士的遺骸,什麼都沒有找到……

胡軍 飾 張挺胡軍 飾 張挺

澎湃新聞:我注意到這次是你同桂冠女士一起完成的劇本,能談談作為編劇你們的分工嗎?

劉曉世:我們兩個在一起寫劇本的工作方法,就是設定好基本的情節和橋段後,開始動筆了就互不商量。因為每個人對一件事情的認知角度是不一樣的,如果一開始就按部就班,都朝著某個方向去寫,會讓故事的自然生長損失掉很多的可能性。所以我們就先不討論,各寫各的,寫完一稿之後再交流,比方說這裡面有一百場戲,我們把兩份寫好的稿子放在一起,一場戲一場戲的琢磨比對,這樣才能找出問題,找出最好最恰當的解決方案。這其實是在下笨功夫,寫作過程很漫長也很艱辛。

澎湃新聞:片中雷宇和女軍醫沈天然(周冬雨飾)間引而不發的好感,反而拍出軍旅愛情的小美好,朦朧也很高級。

劉曉世:軍人的愛情就是如此,尤其是男性軍人大都不會甜言蜜語,但他們的情感同樣很真摯。我可以給你舉個例子,我的一位試飛員朋友,他每次執行任務前都會去到太太的單位樓下,也不打電話,就是隔著窗戶看著太太工作的樣子,默默地抽一根菸,然後回到基地執行任務。看過這部電影的觀眾都會瞭解,試飛工作是“刀尖上起舞”,每次上天都有生命危險。這位試飛員和太太兩個人也是高中同學,彼此非常有默契,在家裡是從來不談試飛的事情。他把那份愛埋得很深,這樣的愛情,難道不令人動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