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教育帶回來,帶回日常中

    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劉雲杉

    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劉雲杉    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劉雲杉

    中青報記者近日採訪了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劉雲杉教授,請她談一談對教育問題的思考。她積累了大量的實地調研資料,曾訪談了200多名北京大學的學生。她的學術研究材料都是基於數年的訪談、師生交流對話、學生成長自傳、學生課程作業等。

    她曾寫道:「教育真正磨礪人的慣習,培植人的性情,而人的性情、一代人性情,一國民眾的性情,決定制度真正的血脈氣息。我們的教育涵養何種慣習,既潛移默化,又立竿見影地決定著社會的好與壞、民族的盛與衰。」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現在教育焦慮成了一種普遍現象,父母對子女教育有許多期待,公眾對教育也有許多批評,這到底是為什麼?

    劉雲杉:一些教育方式形成了一個「懸浮的管道」,這個管道就是要把人從這邊拔出來拔到另外一個地方,然後給他一個想像的、遙遠的卻可能是空洞的未來。他們對遠方的幻想遠多於對近處的關切。

    教育,我認為重要的是培植根系,一定是根基在下,向下用力築基,而不是一味拔苗助長拔尖,喪失對近處真實生活的感受力。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那麼這個「懸浮的管道」帶來的後果是什麼呢?

    劉雲杉:我們研究生面試的時候,學生簡曆都好看極了,我會讓他們講講本科的哪門課你印象最深,哪本書你印象很深,有機會再追問有沒有獨特的感受。有的學生會回答「沒有」,即便有,獨特的感受非常淡薄。這背後是經驗的匱乏,成長的匱乏。原本生活體驗被一些學生處理成為「任務」,一件件事項;一方面是生活狀態的任務化與事件化,另一方面是知識的信息化,他(指代受教育者)能把邏輯給你,把碎片的信息拚圖化呈現,但內在的情感之流,內在的經驗之流枯竭了。他日常所動用的多是智力層面,動心、動情的部分特別少。

    很多人腦袋像裝了一個龐大的GPS系統,這個系統抽像且發達,同時他的手和腳的能力卻很弱,可以想一想,一個碩大的腦袋壓在一個羸弱的身軀上,他如何能走出自己,目中有人,眼中有事?學會和人打交道,能進入到切實的事情中,在做事中磨礪自己的性情。

    剛才說把教育比喻成一個根系的發育,他要瞭解近處,比如說父母、家族、社區,會有切實的瞭解、關切、感情投入。如果一開始就生活在一個抽像的體系化的系統中,學校被建構成一個層層選拔的封閉的管道,無論如何擴招,如果內部的高淘汰過程沒有滋養他的身心,只是作片面的訓練,那麼,這樣的高選拔高淘汰模式中,少數的成功者身後是多數的失敗者。

    我一直在批評西方的新自由主義,有一些理念是有誤導的,譬如以學習替代了教育。今天強調個體的學習能力。個體的學習能力直接關聯的是就業的能力。這一理念把經濟的問題、社會公平的問題轉嫁給了個人,如果一個人找不到工作是因為你的就業能力不行,是因為你的學習能力不行。新自由主義把結構的問題個人化,你要被炒了失業了,是因為你的學習能力不夠,是因為你適應不夠。其實不完全是這樣的。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那麼被從「管道」中拔出來的這些優勝者有什麼特點呢?

    劉雲杉:我曾寫過一篇《拔尖的陷阱》,呈現了觀察到的一些現象。

    「上小學前,我就可以輕鬆讀報、讀無插圖的格連童話,計算四位數進位錯位加減法,背乘法口訣,掌握了勾股定理。小學二年級我開始系統學習奧數,三年級學習初中英語,五年級學習初中數學,六年級學習初二物理,小升初的暑假背完了中考必備古詩詞。」

    可是,這究竟是超常的學習能力還是超前的學習節奏?若干年後,這個被稱作楊「搶跑」的孩子確信自己並不是超常兒童,她不過是一個早慧且聽話的孩子,她習慣了超前學習的各種甜頭:長期保持絕對領先的優勢,在班級始終處於領導者地位,成長中與外界建立了「正反饋」——只要學習好,就意味著老師的信任與讚賞,容易獲得學校的各項榮譽,甚至有批改同學作業的特權。一路超前學習既是她成功的法寶,也是她的成長慣習,課堂學習新知對她而言是複習,教學反應快,課堂參與度高;在同學遇到新題型時,她已經駕輕就熟。

    這樣的超前學習並非沒有代價。教學論最基本的原則就是學習既要尊重知識內部的邏輯,也要尊重學生認知心理的發展。楊「搶跑」總是忙碌於新一輪的超前學習,她校內的自主學習、獨立探究高度依賴校外培訓。她反思自己,在高中之前並沒有真正學會學習,解題的套路和學習的思路都是各式輔導機構提前灌輸的,既未深入理解知識的原理,也不具備舉一反三的能力,甚至只熟悉輔導機構提供的例題。因此,「知識的領悟能力與獨立思考能力長期停滯不前,學習並沒有捷徑」。

    「早一步,贏一路」,搶跑現在已不再是個別人制勝的秘密,多數人都按下了超前學習的快進鍵。

    之前的教育更像農業的生長模式,需要土壤、肥料,植物能夠比較好地成長;現在很多時候是軍事模式+工業模式,一方面是進攻且獲勝,另一面是既定的流程、嚴格的標準,統一的規格;兩者奇妙地集合在一起。有些人很享受,有的孩子就喜歡考試,因為考試能證明自己,能享受成功,能碾壓別人;但多數時候是為了避免失敗,害怕被碾壓;主導性的心理動力是爭取成功的積極動機還是避免失敗的消極動機?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競爭的勝利者能夠進到名校。

    劉雲杉:選拔制度青睞「拔尖」人才,有「拔尖」就有「掐尖」。學習沒有捷徑,選拔卻有。

    競賽生進入大學後兩極分化現象很嚴重,既有學術興趣濃厚、天賦過人者,他們不僅有耀眼的短跑速度與爆發力,還練就了適應艱苦學術長跑的實力,以及不急不緩與知識相伴的習慣與心態;也有不適應者,智力成就被誇大,偶爾領先替代了系統的學習以及意志的磨礪,缺乏備戰高考所培養的時間管理能力、情感控制能力以及堅強的意志。天賦極為嬌弱,需要精心保護與謹慎訓練,過於自信極易導致輕視大學的學習,若加之學習方法和學習心態不適應,幾門課程未考好就會讓人消沉,進而逃避到遊戲之中。

    究竟是如魚得水還是如魚離水?你應該在合適自己的水域里,你可能是一個比較自如自在的狀態;如果在一個不適合你的水域,你的難受是可想而知的。這是學科對人的挑選,也是個體與知識、專業之間的「選擇性契合」。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很多人從小就在這樣一種環境中,與同齡人競爭,不是每個人向上生長,而是平層比較。

    劉雲杉:孩子信任學校、尊重老師,老師給學生很大的影響,同學群體是非常重要的成長資源,相互影響,這是學校生活中非常正常的東西。但是在一些學校里看不到這種正常關繫了。

    在高度競爭的個人主義背後是某種自戀,自戀其實是一種膽怯,他根本就走不出他自己。用「鏡中我」來構建自我認知,虛實難分,活在鏡子以及鏡子後的目光之中。這些鏡子就是他人的眼光與評價的指標。評價指標一開始就是「我是什麼」,我在老師的眼裡、在社會的眼裡都是什麼,從小到大一直活在這樣一個鏡像當中。所以他非常敏感,對績點敏感,對所有評價指標敏感,鏡像中的總是「似真」——假的比真的看起來更完美,這樣的「似真」既容易構成對真實自我的霸淩,也容易轉換為一種「慕強」心態,永遠只是看比我強的人。

    這樣既難平實地認識自己,也難勇敢地走出自己,真誠地走向他人,相互之間建立的穩定的、具體的關係。現在一些年青人中有各種「搭子」,飯搭子、酒搭子,還有打羽毛球的搭子。搭子是以事為中心,友伴是以人為中心,這很不同。如果是搭子,可以吃飯跟甲去,看戲跟乙去,打羽毛球跟丙去,如同恒定的生活狀態被事件所切割,明確的關係形態被基於事件的「搭子」所置換,生活碎片化,情感也碎片化。

    有學生告訴我,老師你不知道嗎,還有情感搭子。這讓我很疑惑,如果和一個人都不認識怎麼去傾訴情感?同學說只有和不認識的人才能傾訴情感,比如說你失戀了,或者說你有什麼苦悶,和一個陌生人更能傾訴,如同倒垃圾,倒完了,就走了。如果在熟悉的人面前傾訴,說完再見面會很尷尬。

    這是我最近極其突出的感受。這些學生其實內心非常封閉,對環境高度地敏感且不信任。

    我們一直強調「自主學習者」,都是以自我為中心地學習,每一段經歷對他來講都是他的履曆,他經營著自己的指標,經營自己的各種東西。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這些學生如何繼續保持優勝者的位置呢?

    劉雲杉:我聽過一個學生講他的「控分策略」,他的英語本來非常好,他分班應該在A班,他卻有意把分層考試只答80%的題目,成績肯定不會特別好,他被分到了B班。他預估到B班績點一定會特別高,最後他發現,很多同學學得都特別好,不在他之下。一考下來他還是只有84分,還是在正態分佈線上。這就是說明,「控分」不是他個人的策略,而成為某種群體行為。

    我在《高等教育研究》發表過一篇文章《掌控的反噬:目標導向的自主學習者》,培養「自主學習者」是近20年我國基礎教育和高等教育中「以學生為中心」的改革的核心目標,但在實踐中這一培養目標有時卻異化為了「自我監控的學習者」。他們長於遷移但疏於專業知識、慣於反思但極少沉思、注重掌握技能但缺少豐厚學養,在適應快速變動的世界之餘,失去了與世界的共鳴,失去了成長的開放性與經驗的豐富性,最終導致在掌控目標的訓練中反被目標所掌控。陷入「忙」「茫」「盲」的困境。

    「茫」——外部目標缺失,自主目的迷茫,內在價值虛無;又用「忙」與「盲」來逃離「茫」:他們為何既逃離又深陷「茫」?這一悖論在於他們對外部導向要求極高——用競爭性的「忙」以提升標準,用群體性的「盲」以明晰標準,既不願也不敢正視自己獨有的使命。

    在很多年青人的成長中,外在的目標如何替代了內在的目的?今天的學生為何如此在意評價與考試?在大學教師看來,評價不過是檢測知識掌握、能力獲得的輔助手段;在學生這裏,評價卻構成目標本身,試題、學案替代了書本與知識,學分績點鎖住了年青人的熱情和想像力。在績點之外,學生們還要忙於積攢能力證書、經營項目履曆、熟悉不同賽道的通關規則……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在這種目標導向下,一些學生可能成了不斷估價的商人,錙銖必較分分必較,那麼學校遇到了什麼問題?

    劉雲杉:今天教師很難。我們的教改理念說得很好,讓學生自主學習,教師站在學生後面,只有當學生有困難求助時教師才出場,教師不過是學生成長的「腳手架」。

    學與教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盛行的「以學習者為中心」理念由學習者的興趣、選擇與權利等系列主張構成,強調將學習者從「教與學」中鬆綁、從教育關係之中解套出來。

    將「學」從「教」中擺脫出來,「自主學習者」的意象被建構出來:只要信任、鼓勵學習者,解開其被捆住的手腳,成功的學習好像就自然而成,這是一個蠱惑人心卻有悖常識、缺乏經驗感的判斷。自主非生而有之,而是後天養成,「自主學習者」是教學的目的而非學習的前提。教學的一個基本命題是「教人自主」——教在前,自主在後,「教」是為了「不教」,從師受教、因學習獲得自主,既是嚴肅、艱苦的自我探尋,也是科學、審慎的教育藝術。

    事實上,過去20年間,校內減負與學業外包,自主學習與校外培訓、多元選擇和項目超市,以及不同成長賽道之間,構成了複雜的教育生態,由此也帶來諸多弊端:其一,學校內部以學替代教,知識認識化、教學活動化,教師角色被弱化,學校的邊界、教育的權威被消解;其二,家長主義興起,「母職經理人」出現,精明的家長不僅為學生規劃學習內容,還會替其選擇教師甚至選擇同伴;其三,新自由主義主導的「自由」「選擇」與「效率」,既成就了學習經濟的巨大利潤,也造成了學校教育的空洞化。「雙減」政策之後,學生重回學校。

    教育是一門科學。學校不只是教師教學、學生學習的場所。學校自誕生伊始,就意味著要建設一個道德環境,因為它要接管的是「完整的人」,學生要在學校里找到成長所需要的一切;學校的一切工作和任務要高度集中,要對學生靈魂的至深至隱之處產生強有力的影響,故而不能放任學生將其精神與能量以不同的方向分散開去,而是要彙聚在同一個目標上。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面對這麼複雜的教育問題,如何改進呢?

    劉雲杉:把教育帶回來,重建學校生活,重建共同的教育生活。帶回日常,帶回具體的連結與關係之中。在學校裡面要有教育,不要只有學習。整個教育背後的價值,我認為它還是(要)紮根的,培植具體的知識技能,不是抽離的,不應該是一個懸浮的管道。

    人的培養應該是完全人格的培養,完全人格背後是我們的教育方針裡面的五育並舉。每個學生背後是家長,是社會,他從社會中來,他要到社會中去。美育和勞動也很重要,而不是某個方面的單一發展。

    樂教特別重要的,就是性情陶冶,形成他那種內心的節奏和靈魂的節奏感。美育也是這樣,其實教育最深刻的是影響人的性情,理智上面的知識多點少點,沒那麼重要。價值觀的考驗,不是日常的表述,而是危機時刻自覺地,甚至下意識地擔當,這是因為美感與樂教已經滲透到他性情當中去了,深刻地鐫刻著他內在的精神品質。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想問個比較糾結的問題,教育焦慮能夠破解嗎?

    劉雲杉:教育焦慮很多時候是家庭的焦慮,是為人父母的焦慮。講到教育焦慮的破局,我想問一個問題:你是希望子承父業還是子不承父業?「長大後我就成了你」,這是溫情的表述還是尷尬的逃避——「我害怕成為你」?

    對農村的家庭來講,「苦中苦」的父母托舉出「人上人」的孩子,他的托舉就是要子不承父業,讓他離開父母。城市中產這些「學一代」「學二代」,一些人希望自己的孩子子承父業。現在更麻煩的一個問題是,一些更年輕的80後父母,非常相信所謂的專家主義、科學主義,不再相信自己,相信專業,花錢來減緩自己的焦慮,「別的孩子打高爾夫,我們怎麼能在街邊去踢個足球?」

    今天「子承父業」是一個極其偶然的例外,「子不承父業」是常態。安頓身和心是很重要的部分,如果父母托舉自己的孩子,最後讓「人上人」的孩子來鄙夷自己、看不起自己、離開自己,這樣的一種家庭情感是不順暢的甚至是乖戾的。在這背後,你會看見:厭倦和討好、內疚和責任、背叛和繼承。這個背後構成了彼此非常沉重的心理壓力。什麼是親人?我喜歡梁漱溟的說法:一啼一笑,彼此相和答;一痛一癢,彼此相體念。社會轉型不僅是一個生產生計的問題,它更重要的是生活的問題,是我們的身心到底怎麼安頓,我們的情感到底如何撫慰的問題,這都反映在了家庭的養育中。

    過度的知識干預,導致家庭樸素自然生活的扭曲。家庭其實是共同生活在一起,但家庭生活不斷被擠壓。中產和中上產家庭的父母希望孩子能「子承父業」,或者要讓孩子維持和自己大致相當的位置。這並不是一件自然和容易的事情,它需要提早佈局、精心規劃和專業諮詢,因此養育就變成了一個非常昂貴的投資。

    這背後既有對專業話語的迷信,也有資本力量的侵佔,樸素的家庭生活在這兩重力量下不斷被侵蝕。父母用錢解放了自己的時間,或者是用對專業權威的迷信既緩解又製造著自己的焦慮。過度知識的干預到底是阻礙還是助力?家庭養育背後交心的、自然的交流在逐漸減少。

    比如,一家人徒步,或者說是互相共情、共同看展、有一項共同的愛好,在這樣的情況下,孩子的生活方式和生活風格是像你的,而不是要把他交給一個莫名其妙的機構。一個小家庭怎麼融入一個大家庭,或者是一個更大的社會?這是需要全家人在一起,將心比心、設身處地地理解共情、共鳴。這是一個家庭正常的倫理實踐,是情感流露、是最貼己貼心的。它應該自然地發生在健康明理的家庭生活當中。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這是階段性的問題,還是會一直持續呢?作為個體,又如何來認識教育呢?

    劉雲杉:既是階段性,也是持續的,教育就是在一個個矛盾的解決中進步的,沒有一勞永逸的設計,都是且走且行的試驗,這是教育的實踐感,有時進兩步退一步;對過程要有耐性,因為是集體的實踐,因此聽聽各方的意見,謹慎評估得失利害。

    現在一些學校還面臨一個問題,信任的缺失,很多學生不信任老師和學校。老師在這裡面非常謹慎,看什麼樣的學生可教,什麼樣的學生不可教。對,是可教他認你這一套東西,而且教育的發生如同幽暗的光,意味著你要用心去找,用心找,你才能找得到;只有安靜、專注,凝神,你才能聽得到那個聲音。

    整個文明傳承(之光)大多數時候都是那種幽幽微微的,不是很強的,是要用心才能感受的。我認為今天很大的一個問題是,年青人專注做好一件事很難。

    文教秩序、生活秩序、審美秩序、人和人之間的這種秩序都是由教育來奠定的。理智的秩序,接人待物之道,為人處事的分寸,這是普通中國人的生活之道。如果我們學校生活中沒有了這些內容,只是一個個漂亮的指標,給孩子們一個碎片化、拚貼化的世界,這個懸浮管道的終點吐出的都是「封閉的」「貼滿指標的」「等待兌現的」「自主的」「獨立的」獵手,哪個機構與群體他都融不進去,所有的都是他短暫的跳板。

    過去的穩定中有重覆、低效與無聊;當下的流動中有自由,有焦慮,有緊張;如何更鬆弛一些,寬和一些,讓一些有趣的念頭,有意思的實驗能生長出來,我們的心靈需要滋養才能健康,我們的社會也只有在寬和中才能發育得更健康。

    健康的社會孕育健康的心靈。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李新玲 來源:中國青年報

2024年04月24日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