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襲擊俄羅斯後方，烏克蘭有何用意

澎湃新聞記者 南博一 實習生 王若書

俄烏衝突爆發以來，兩國在前線激戰不休，而俄羅斯後方也不太平：克里米亞大橋兩度被炸，莫斯科市郊的無人機襲擊此起彼伏，甚至克里姆林宮也一度成為襲擊對象，這一切都證明俄羅斯的後方仍有安全漏洞，激戰之下烏克蘭對俄羅斯後方的攻擊手段或將全面升級。

當地時間2023年7月17日，俄羅斯克拉斯諾達爾地區，從刻赤海峽的克拉斯諾達爾地區一側，緊急情況導致克里米亞大橋附近的145根柱子受損。視覺中國 資料圖

不僅如此，烏克蘭近來將襲擊力度繼續加大，態度也更加強硬和直接，近日烏克蘭國防部長列茲尼科夫甚至強硬威脅將繼續襲擊克里米亞大橋。烏克蘭方面態度的轉變與加大襲擊力度的背後有何考量？後方的襲擊對前線戰局有何影響？未來襲擊會愈演愈烈嗎？

不斷遭襲

俄對國內安全形勢擔憂

據俄羅斯國際文傳電訊社7月25日報導，俄羅斯總統普京25日在俄羅斯“調查員日”致辭，要求俄政府各部門針對源源不斷的“恐怖襲擊事件”開展系統性工作，“全面調查外國僱傭兵、新納粹分子、執法者內部（叛徒）的罪行”。普京表示，當前俄羅斯“公民生命安全、國家安全、公共利益”都被恐怖襲擊的陰影所籠罩，必須在系統層面有所行動。

普京的致辭清晰展現了他對於俄羅斯安全形勢的擔憂。毋須多言，一年多以來俄羅斯本土與俄控爭議地區遭受的襲擊早已不勝枚舉。觀察莫斯科市長索比亞寧在社交平台Telegram的新聞發佈賬號可發現，莫斯科遭遇無人機襲擊的消息幾乎每週都在出現，有調侃稱這些消息合訂起來能編為一份“遇襲週報”。或許，形勢還在愈演愈烈。

在所有針對俄羅斯國內後方的襲擊中，最具爆炸性、影響最廣泛的包括無人機襲擊克里姆林宮事件、別爾哥羅德州遇襲和克里米亞大橋兩次被炸等。

據俄新社5月3日報導，克里姆林宮新聞處稱，“基輔政權”在當地時間5月2日晚使用無人機襲擊克里姆林宮官邸，俄方及時動用了電子戰系統，使兩架無人機失效墜落，沒有造成人員傷亡或財產損失。克里姆林宮作為俄羅斯總統官邸，受到襲擊幾乎意味著對俄羅斯最高領導層的挑釁和威脅。克宮新聞處稱，俄方將這一事件視為“有計劃的刺殺俄國家元首的恐襲企圖”。

當地時間2023年6月7日，俄羅斯別爾哥羅德州，在別爾哥羅德國立大學斯維特拉娜·霍爾金娜訓練和體育中心組織的臨時住宿設施中，被疏散的婦女。視覺中國 資料圖

據路透社6月4日報導，兩支總部在烏克蘭的俄民兵組織“俄羅斯誌願軍”和“自由俄羅斯軍團”對俄羅斯在烏克蘭邊境上的別爾哥羅德州發動了襲擊，一度占領了數個居民定居點。此後，烏克蘭持續炮擊別爾哥羅德州，迫使俄方從邊境地區撤出大批民眾。

當地時間2022年10月8日，克里米亞刻赤，一輛卡車在刻赤附近爆炸，連接克里米亞和俄羅斯的克里米亞大橋上冒出滾滾黑煙。視覺中國 資料圖

而克里米亞大橋作為俄羅斯本土與克里米亞半島連接的交通要道更是難以倖免，在短短一年內已經遭到兩次重大襲擊。據塔斯社7月17日報導，克里米亞大橋於當日遭到一艘無人艇襲擊，造成大橋公路中斷和2人死亡。而去年10月時，一輛載重卡車就曾在克里米亞大橋上爆炸，導致大橋鐵路運輸長時間中斷。

烏態度轉變

攻守之勢已有變化

值得注意的是，烏克蘭方面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堅決否認對於俄羅斯後方發動任何襲擊。在上述襲擊發生後，烏克蘭方面在第一時間均試圖撇清關係。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5月4日報導，對於克里姆林宮遇襲事件，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一度表示，烏克蘭方面根本沒有足夠的武器來做到這一點。

但輿論普遍相信許多襲擊至少受烏克蘭方面指使、支援或默許。大量的襲擊事件意味著大量的無人機、無人艇、炸彈消耗，沒有官方組織的個人或團體無從獲得這麼多武器彈藥。英國《衛報》分析稱，烏克蘭官方此前的不承認相關襲擊事件的立場更多地是在遷就西方立場。包括美國在內的主要北約成員國都在盡力避免戰事進一步升級，數次明確表態不支持烏克蘭攻擊俄羅斯本土。而烏克蘭方面為繼續向北約國家索要武器彈藥援助並爭取加入北約，對北約的立場多有順從。

然而，近期烏克蘭方面態度發生明顯轉變，開始主動認領襲擊事件。據央視新聞7月9日報導，在時隔十個月之後，烏克蘭國防部副部長馬里亞爾主動在社交平台上發佈貼文，承認去年10月對克里米亞大橋實施了襲擊。不僅如此，烏克蘭國防部長列茲尼科夫在7月25日接受採訪時表示，克里米亞大橋是烏克蘭的“官方目標”，威脅還將繼續攻擊克里米亞大橋。

上海外國語大學上海全球治理與區域國別研究院師資博士後王思羽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表示，烏克蘭如今大膽承認的底氣源於戰場態勢的結構性轉變。烏克蘭如今在戰場上是佔據主動的進攻方，而俄羅斯落入防守態勢。在結構性占優的條件下，烏克蘭方面更敢於亮劍，更有信心和能力打擊俄羅斯前線與後方的戰術與戰略目標。

烏克蘭與西方國家更緊密的關係也給足了烏克蘭底氣。王思羽分析稱，烏克蘭與西方的關係相較於去年更加緊密，西方向烏克蘭提供了較先進的主戰坦克和大量自行火炮，還承諾提供一定數量的F-16戰鬥機，並大幅提高國防產能，展示了更清晰、明確的援烏力度和決心。與西方更深度的綁定後，烏克蘭對於更全面、直接地打擊俄羅斯的顧慮大幅減少。

衝突白熱化

心理戰與後勤戰雙線並行

眼下烏克蘭方面襲擊的目標也更加全面。俄烏衝突爆發至今已一年半，除了正面戰場上的拉鋸外，烏克蘭還試圖在後勤保障、信心士氣等多方位對俄羅斯進行打擊。

王思羽分析，烏克蘭對俄羅斯後方攻擊的首要目的是打擊俄軍後勤保障。在俄烏衝突中，俄軍非常依賴火力規模優勢，倘若失去後勤保障，俄軍奉行的火力學說就將失去效用。因此對於烏方來說，摧毀俄軍一條主要運輸通道比摧毀幾輛坦克的影響更為直接。

CNN也刊文分析稱，烏克蘭不斷地攻擊克里米亞大橋，就是在千方百計阻撓俄軍獲得補給。克里米亞大橋與俄軍的後勤保障幾乎是“共存亡”，因為克里米亞半島是俄軍在俄烏衝突南線的後勤基地，但三面臨海，北面又是戰區和沼澤地，後勤補給必須通過克里米亞大橋這唯一的通道運送到前線。

此外，烏克蘭方面對更遠、更深入俄腹地的目標的攻擊也是一種心理戰。王思羽表示，小型無人機打擊和人員滲透破襲雖規模不大，但頻繁地在俄羅斯境內，乃至首都和聯邦中央政府機構內準確製造威脅，能夠直接地使俄羅斯大眾和精英切身感受戰爭恐慌。

據美國軍事網站“戰爭地帶”此前報導，在克里姆林宮襲擊事件中，烏克蘭方面放出的“低慢小”無人機UJ-22荷載僅為20公斤，本身沒有太強的攻擊能力，但飛入克里姆林宮的範圍內已經達成了一種宣傳上的目的：挑釁並侮辱俄羅斯的安全系統。王思羽更是強調，這種對俄羅斯政府“大腦”的直接威脅對政府與俄軍的權威影響比較深刻：在大量的後方奇襲下人心思變，越來越多的俄羅斯人民開始質疑俄羅斯國防部與安全機構的能力，前線的俄羅斯軍隊戰鬥意誌也會遭到打擊。

烏克蘭的襲擊會否愈演愈烈

烏克蘭近來在前線上逐漸佔據主動優勢，與西方的關係也更加密切，不斷獲得各個國家的軍援。然而，烏克蘭的“夏季大反攻”陷入遲滯，未能取得重大進展。在這種情況下，烏克蘭有充足的理由進一步開展對俄後方的襲擊，以期心理戰與後勤戰能夠對前線戰事帶來積極影響。

王思羽認為，烏克蘭在中短期內仍將採取積極行動，繼續對俄羅斯後方的各種目標實施打擊。不僅如此，烏克蘭方面的襲擊裝備水平、襲擊經驗正在增長。如去年首次襲擊克里米亞大橋時，仍然需要人員滲透，直接把爆炸物帶到橋面引爆，而今年7月的襲擊中，烏克蘭已經能夠使用無人艇躲過俄軍的防禦體系發動遠程攻擊。這種快速進步的襲擊能力意味著烏克蘭未來可能進行更“穩準狠”的襲擊，掌握了體系化作戰的烏克蘭對於俄羅斯將更加難纏。

本期資深編輯 周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