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催收巨頭”湖南永雄宣佈停業震動整個催收行業,員工:“在街上看到皖牌警車後,我辭職了”

  澎湃新聞記者 譚君

  國內“催收巨頭”湖南永雄宣佈停業震動整個催收行業。

  5月25日淩晨,湖南永雄資產管理集團在其官方微信公眾號發佈一份《告全體員工書》,宣佈公司即日起停業,引發社會各界高度關注,並將一直備受質疑的催收產業,再次拉到聚光燈下。

  永雄集團在該公開信中稱,自今年4月以來,該集團先後有179名員工被安徽警方跨省抓捕,其中3人因尋釁滋事罪被批捕。

  該公開信已在發佈當天被撤回。安徽警方向澎湃新聞表示,相關案件正在偵辦中,不便透露具體案情。

  永雄公開信事件,被一些行業內人士認為“撕掉了催收行業最後的遮羞布”。永雄集團到底是家怎樣的公司?催收員的觸法風險有多大?近日,澎湃新聞採訪了多名在永雄公司不同時期就職的員工,並梳理近年來永雄等催收公司涉及的刑事案件,試圖還原當下催收行業的真實狀況。

永雄集團長沙總部。永雄集團長沙總部。

  “在街上看到皖牌警車後,

  我辭職了”

  “我已經離職了,是‘他們永雄’,不是‘你們永雄’。”當澎湃新聞記者與小帥(化名)見面時,他糾正記者“你們永雄”的表述。儘管他剛離職不久,但他還是迫不及待地想與永雄撇清關係。幾天前,永雄集團在官微發出《告全體員工書》後,他的朋友圈里有很多人轉發,但他沒轉。“轉發對自己沒有好處,必須淡化‘我是永雄的’的標籤。”

  早在幾十天前,小帥就注意到,永雄集團創始人譚曼的老家湖南婁底新化縣,出現了很多輛安徽牌照的警車。新化是永雄集團除長沙總部外的另一個“大本營”——永雄集團的全資子公司湖南衛成信用風險管理有限公司(曾用名長沙衛成資產管理公司)所在地。永雄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已經換了好幾個,但衛成公司仍然由譚曼擔任法定代表人,2017年該公司從長沙搬到了新化。

  小帥在永雄擔任過中層管理人員,在向法律專業的朋友諮詢後,他決定辭職。

  永雄集團在《告全體員工書》中提到,2023年4月3日、4月10日和5月19日,安徽警方跨省執法,相繼介入集團衛成公司吉首分公司、集團懷化分公司、湘潭分公司和邵陽分公司調查,共將179名員工強製帶往安徽,並分別採取監視居住、取保候審、刑事拘留、逮捕等刑事強製措施。目前,共有3名員工因涉嫌尋釁滋事罪被批捕。

  對於永雄多個分公司被安徽警方執法的原因,多名永雄前員工在接受澎湃新聞採訪時稱,據他們瞭解,永雄集團一家剛成立不久的分公司的員工通過技術手段侵入安徽某政務信息網站,並通過爬蟲軟件蒐集了大量信息,而安徽警方在另一分公司調查的過程中,又發現了一個催收員冒充公檢法人員的視頻,有員工在一個有出警中心logo牆的背景前,穿著公安製服錄製了一段向債務人催債的視頻,聲稱“債權人已經向警方報案,如果債務人不還錢,就準備抓人”。此外,永雄集團長沙總部被安徽警方凍結了數千萬元資金。5月19日,湘潭、邵陽分公司被查,“幾乎一網打盡了”。

  小帥介紹,涉事分公司和其他幾家區縣分公司同時成立,出事後,就在內網無法查到,“憑空消失了”。澎湃新聞記者查詢“湖南永雄資產管理集團”微信公眾號發現,長沙市望城區、長沙縣、雨花區、寧鄉市以及冷水江市五家分公司作為永雄集團開啟的第六批分公司於2022年8月中旬籌建,曆經70餘天后開業。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顯示,湖南衛成公司望城分公司目前處於簡易註銷公告期。

永雄集團望城區分公司 來源:宣傳片《永雄夢》截圖 永雄集團望城區分公司 來源:宣傳片《永雄夢》截圖 

  曾在永雄公司擔任高層、現為長沙某催收公司負責人的何總(化名)以及另一位曾在永雄任職副總經理、現跳槽至另一家催收公司的小龍(化名)還向澎湃新聞講述了另一個說法:“有人向其中一位欠款人催債時,瞭解到其妻子為公職人員,遂向紀委舉報其妻。紀委查證其妻沒有違紀違規行為,發現原來是催收人員‘搞的鬼’。”

  對於上述相關說法,澎湃新聞致電安徽警方求證

  ,對方表示該案正在偵辦中,不便透露具體案情。

  公開信息顯示,近年來,催收人員涉及的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冒充公檢法、通過舉報投訴等方式催債的情況,曾多次被司法機關打擊。

  2017年6月,貴陽南明法院判決過一起永雄員工催收中編造虛假恐怖信息的案件。此案中,為催收貴陽公交集團19路車駕駛員沈某強歸還平安銀行信用卡欠款,催收員用公司配發的手機撥打貴陽市報警電話,謊稱沈某強因家庭原因在自己的19路公交車上裝了炸彈,導致貴陽警方立即啟動緊急措施,管製交通並現場排爆,結果未發現爆炸裝置,造成較大經濟損失。

  2020年12月24日,公安部通報了利用信息網絡實施黑惡勢力犯罪十大典型案例。其中江蘇泰州“6·17”網絡“軟暴力”催收案中,催收人員採取電話轟炸、短信轟炸、假裝上門、發照片恐嚇等方式對網貸借款人實施“軟暴力”催收。團夥成員通過對欠款人通訊錄中親友、同事等人的電話、單位座機進行持續騷擾,給欠款人製造壓力,逼迫欠款人還錢,“甚至出現連續5天以不間斷電話轟炸等手段騷擾泰州某醫院,導致該醫院急救中心癱瘓,行政和醫務服務無法有序開展。”

  而對於“冒充公檢法”,在催收行業內有個專有名詞,叫做“打協催”。何總和小龍均稱經曆了永雄集團高歌猛進的時代,“那時候,丟包煙請公安幫個忙,直接把欠款人叫到派出所,或者用公安的話術打個電話催債,都是很常見的。”

  而對於侵犯公民個人信息方面,小帥稱,“這麼說吧,如果完全合規,是回不了款的。”

永雄集團公司內部。來源:永雄集團官方微信永雄集團公司內部。來源:永雄集團官方微信

  “表面上與私底下是不一樣的”

  小龍入職時,永雄已是萬人規模公司,名副其實的行業老大,並在著手準備赴美上市。在永雄,小龍經曆了該公司從擴張到收縮的全過程。

  2022年永雄集團發佈的成立八週年宣傳片中介紹,湖南永雄資產投資管理有限公司成立於2014年,2015年成立永雄集團公司,隨後衛成、衛雄、衛信三家全資子公司相繼成立。2018年永雄集團開始全國化經營,在國內開設32家分公司,湖南省內開設12家地市州分公司,業務量爆髮式增長。2019年,永雄曾向美國證交會遞交招股說明書。2022年,永雄啟動國內主板上市計劃。

  伴隨著業務版圖的擴張以及上市計劃,永雄公司的員工卻遊走在法律的邊緣。

  由於永雄公司主要從事的是“後催”業務,即逾期時間較長、可聯率極低(有的低於5%,即100個人中能聯繫上的不到5人)的催收業務,只有首先獲得債務人的聯繫方式,催收員才可能施展技巧催其還款。在催收行業內,獲取欠款人聯繫方式也有一個專業術語,即“失聯修復”。

  欠款人的手機號碼、快遞收貨地址,寬帶、水電煤繳費使用的個人信息,汽車等個人名下財產,甚至行蹤軌跡信息、住宿信息、手機基站信息、定位信息等等,都可能是催收人員迫切想掌握的信息。

  2018年8月,廣州天河法院判決的一起涉及侵犯公民個人信息940餘萬條的案件中,4名被告人之一的寧某某即為永雄公司催收員。警方從寧某某處查獲公民個人信息8000餘條(主要為公民姓名、聯繫電話信息)。

  2018年10月,湖北十堰中院判決的一起涉及從公安、計生辦、銀行、滴滴客服等人員處買賣公民個人信息的大案中,其中4名被告人或為永雄公司員工,或曾在永雄工作。

  2019年1月,江西句容法院判決的一起10人非法買賣公民個人信息案,有一人系永雄員工。

  2019年6月,廣州荔灣法院判決的一起利用中國聯通內部系統非法查詢公民信息案,從永雄出來後在聯通公司當客服的陶某,將公民手機號以5元一條賣給多個債務催收員。

  2020年9月,貴州貞豐縣法院一起涉及2萬條公民信息買賣案中,永雄溫州分公司員工萬某為催討債務,將21774條含有公民身份證和姓名的公民信息提供給蘭某,以獲取這些身份名下的手機號,他的花費是2.5元/條。蘭某則以每條2元或1.5元的價格從移動公司員工劉某處購買這些公民信息。法院認定,萬某支付2.6萬,利用這些號碼催債獲得提成0.7萬元。

  說起催收員這些“刀口舔血”的往事,小帥說,“電信運營商內部有很多做這個生意的,轉幾道賣給催收員”,有的運營商號碼比較好弄,有的風控嚴得多,購買價格相差十幾倍。

  小龍稱他曾在永雄升為副總經理,最多時手下管理40多個人。他說,副總經理上面是總經理,總經理權重不一,有的管二十多個副總,有的則只管五六個。每個副總經理相當於一個團隊。催收員一般十個人一個組,三十人一個業務集團。購買信息一般是由組長操辦。

  “催收行業的信息清理得很快,沒有完整證據鏈,只有把(催收)人搞進去,到公安局里,心理有壓力,有些人就全部講出來了,公安就有證據了。”小帥說,這也是他現在看到警車後怕的原因。

  三名永雄前員工認為,永雄之所以敢於計劃進軍股市,是因為律師出身的創始人譚曼具有較強的風控意識。在應對催收風險時,公司至少劃有三條線:一、只從合法持牌金融機構接案,排除高利貸等非法債務;二、公司只進行電話催收,不外訪(上門催收),避免不可控的暴力衝突;三、建立相關

  制度,公司與員工的行為之間設有“防火牆”,員工違規違法,是其個人行為。

  永雄集團在《告全體員工書》中也寫道,“永雄集團絕對不存在公司違法犯罪行為……我們有著極為嚴苛的風控體系,始終以零容忍的態度對待違規違法行為,發現有員工涉嫌違規,堅決予以開除,對涉事分公司領導降職降薪;發現有員工涉嫌違法犯罪,對相關分公司堅決關停。”

  不過在小龍和小帥看來,有些措施只是表面上的。“2017年特別流行冒充公檢法催收,但公司層面直到2019年才明令禁止。”小龍說,他剛開始工作那兩年,公司風控並不是很嚴,他並未感覺到很大壓力,“大樹底下好乘涼,永雄畢竟這麼大公司。”直到2018年因為買賣公民個人信息,公司被抓走一批人,他才意識到自己個人的風險,“公司是不會管你怎麼弄到聯繫方式的,只問業績;銀行也不管你是怎麼催收的,只問回款多少。”

  “公司總經理開會時都會收手機,明面上要求員工合規,但私底下,通過總經理、副總經理暗示下面員工。”小帥稱,他曾有一段時間擔任公司中層,當業績完成不理想時,上面的常務副總裁會教他一些話術,以及編輯好一些“打擦邊球”的催收短信供他們發送。

  “嚴格按合規要求,(欠款人)接電話的都很少。發短信至少還會看看。”小帥這樣解釋一些被投訴為恐嚇、威脅等軟暴力短信的來曆。

  萬億不良資產“藍海”背後:

  “催收”與“反催收”的博弈

  在催收公司野蠻生長的背後,是萬億不良資產“藍海”。

  上述永雄集團八週年的宣傳片中,永雄集團自稱月均承接委

  案量超400億元。據21世紀經濟報導消息,第五次全國金融工作會議透露,2017年至2022年7月,累計處置不良資產13.5萬億元,超過之前12年處置額總和。

  不過,近年來,隨著相關制度接二連三出台,催收行業草莽生長、打擦邊球的時代逐漸式微,並面臨被公安、監管以及反催收黑灰產的三重“打擊”。

  首先是2021年11月1日《個人信息保護法》出台。多方面收緊了對公民個人信息的披露,催收員通過之前的途徑獲取公民個人信息越來越難。為獲得欠款人手機號,催收員辦法想盡。

  “為何有催收員要侵入政務信息網站?因為在那個網站輸入姓名和身份證號,就會顯示手機號的‘前三後四’,催收員通過其所在的地區號段,推測其手機號碼,然後再去支付寶實名驗證,電話號碼就出來了。”小帥說。

  其次,公安機關不斷加大對侵犯公民個人信息行為的打擊力度。比如,2021年12月8日,長沙市公安局就通報過一起催收公司特大侵犯公民個人信息案:湖南強賁信用管理公司組織人員通過網絡和灰產渠道購買公民信息用於催收,該公司月均購買公民信息10萬餘條,累計非法獲取公民信息達200餘萬條。公安機關抓獲177人,對161人採取刑事強製措施。

  何總和小帥介紹,去年,永雄一位副總出來創辦的催收公司,也因購買公民個人信息提供給供員工用於催收,而被嶽陽警方“端掉”。

  另一個重磅規則,是2022年1月1日實施的《中國銀行業協會信用卡催收工作指引》。雖然這隻是一個銀行業協會秘書處出台的內部規定,但也是催收行業的一個“作業標準”。比如,《指引》規定:“未經債務人同意,嚴禁在晚22:00 後至早8:00 前進行電話、外訪催收。”“催收人員必須表明身份,遵守基本的文明規範並全程錄音。”“嚴禁以列入虛構的黑名單、虛構的不良信用數據庫為由威脅債務人。”

  在小帥看來,這些規則約束了催收員,卻“便宜”了一些逾期較長的欠款人。“這些欠款人接到催收電話,嘴裡說得好,‘我確實困難,掙到錢再還’,這話沒毛病,但對方就一直拖著,而催收員一句話沒講好,對方就給你錄音,還投訴到監管局、金融辦等等,引起銀行重視,反而給催收公司施壓,最終,搞不好,還要倒賠欠款人一筆錢。”

  近年興起的“反催收聯盟”,在小帥、小龍、何總看來,是催收回款的一大“障礙”。反催聯盟瞭解各種法規和制度,擅於利用催收員的漏洞、不規範操作、不嚴謹話術對抗催收。

  何總講述了一個案例。他說,公司有員工在短信催收一個逾期近一年的客戶時,被投訴到國家信訪局。銀行表示,他們有信訪考核,限催收公司一個月處理。公司在銀行有100多萬元的佣金,何總不得不與這個客戶談判。對於小的催收公司而言,機構的處罰、減少委案、停案、罰款、停止結傭、中止合作,“哪一項都要命”。

  “這名客戶說他並沒有被納入黑名單,我們發的催收短信是假信息,恐嚇到他了,要求銀行公開賠禮道歉,賠償15萬元。”何總稱,該客戶背後有反催收聯盟,他們不願去法院起訴,就是不斷投訴。在談了兩個月後,公司最終賠了3萬元。

  實際上,一些做反催的人,正是之前的催收員,因為他們懂行,知道“鑽空子”。採訪中,何總翻開他的朋友圈介紹,裡面有不少是他的同行,現在從事“反催收”工作。其朋友圈廣告有:“專注信用卡/網貸 逾期債務協商”“避免催收”“停息掛賬單”“上岸消卡”等。

  “說催收行業是黑社會的,真是不瞭解真實情況。難道銀行幾萬億的錢都不要了?這些錢都不還怎麼得了?”作為一名從事“前催”業務的催收公司負責人,何總感歎,“相對來說,永雄還算較規範的催收公司。”

  “想拿高佣金,

  就得做背鍋俠”

  2021年,小龍從永雄離職。

  基於司法風險及越來越嚴的監管與反催收掣肘,小龍發現,在永雄干催收壓力越來越大,加班的時間也越來越多。“永雄本來就是單休,員工晚上8點下班,管理層9點以後根據業績情況,確定是否加班。每月20號之前還能休息一下午,之後基本沒有個人時間。”

  據永雄集團官微介紹,美團、中信銀行、華夏銀行、平安銀行、招聯消費金融、捷信金融、度小滿等銀行或持牌金融機構,均為永雄的委託客戶。

  “比如,招聯消費金融,多的時候,一個員工要負責1000戶案件。永雄接的案子,都是以億元計數。”小帥介紹,公司不斷增長的業務量,以及催收手段減少、反催收的阻力,永雄員工的業績越來越難完成。

  在小帥看來,在當下冒充公檢法的手段已經很少被使用時,還有催收員錄製假冒公安的催債視頻,只能是:“業績壓力太大,新員工用力過猛。”

  金融機構與永雄結佣金,永雄與員工算提成。多名永雄前員工介紹,永雄公司接的委託,佣金基本在30%以上,有些甚至高達45%。據永雄集團2019年計劃赴美上市時的招股說明書,其佣金率在35.3%以上。此次上市計劃後來無疾而終。

  永雄集團官微顯示,其催收員月底薪為2500元,長沙地區為3050元。“每個月完成4萬元以上的回款業績,才能獲得8%的提成,否則4萬以下只有4%提成,做到3萬9時,要到4萬就好難。”小帥說。每個案子情況不同,有些給到員工的提成可達10%。

  何總介紹,永雄選擇“後催”業務,主要就是考慮佣金高。“那些願意給40%佣金的,很多都是爛賬,都列在資產負債表的表外了。對於這些金融機構來說,要回來款就是純利潤,分一半給你(催收公司)都無所謂了。只是這行沒有常勝將軍,在‘個保法’出台以及公安的不斷打擊下,有的公司就搞不下去了。”

  不斷幹活並產生業績的員工,成為永雄最重要的資產。副總經理和總經理級別的中高層,又是凝聚員工推進公司目標的最重要環節。據永雄官微宣傳,該公司有管理層配車制度。“總監級全部配車,普通小總監二十萬以上的車,總監都是三十萬以上的車。很多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男孩,都是寶馬奔馳。”何總說。

永雄集團給管理層配車。來源:宣傳片《永雄夢》 永雄集團給管理層配車。來源:宣傳片《永雄夢》 

  “既要打擦邊球,又要完成回款業績,最終考驗的是管理層的掌控力度,怎麼防範風險、怎麼踩線避雷。”小帥說,公司對基層員工著裝沒有要求,但管理層要求著正裝,早會也會喊口號,比如“狹路相逢勇者勝”附帶一聲“加油、越努力越幸運”等等。

  小帥介紹,公司還有一項人才引進補助制度,即每拉一個人進來,只要此人沒有離職,介紹人可獲得每月800元的補助,拉兩個人就是1500元。“甚至有人花幾萬元砸錢到58同城等招聘網站,專門拉人。”

  “如果沒有這項制度,誰願意來幹這行?用我們老家的話說,這是當討賬佬。”小帥說。

  在監管越來越嚴、回款越來越難之後,小帥發現,催收業存在的問題其實是一個系統問題。“金融機構放貸時審核力度不夠,放出去就想著收利息,收利息掙得高。其實有些人,他們很容易產生違約逾期,但償還能力有限,催他也沒用。還有就是職業老賴,借這筆錢時,他們就想好了要賴的。”

  在催收工作幾年後,小帥說他漸漸也明白了一個道理:“比如一些公司的金融業務,他們也有內催,但他們仍然把這些債務的催收委託出來,目的是什麼?如果金融機構自己打個電話、發個短信,錢就能回來,他們還要催收公司幹什麼?他們只是想把風險推給第三方公司。電話衝突、催收過程衝突、信息獲取風險等等,都是第三方承擔。所以,債務催收行業為什麼能拿到這麼高的佣金,因為能夠‘背鍋’,而我們就是背鍋俠。”

  從永雄離職後,90後的小帥轉行到實體工程行業,而小龍則繼續留在這個行業。“干催收的,可能80%都想上岸,還有20%可能也想創業開催收公司。”小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