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奪命狂風掀開串串房秘密:被包裝的二手房,狩獵場里的房販子

來源:南方週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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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場「匆忙」的交易牽扯至少五個不同主體:賣方、代理人、買方、居間方中介公司和短影片帳號所屬公司的工作人員。實際上還有另外一個實際持有人,他沒出現在合約中。

      「我們不管之後‘過戶’的事,收到錢之後,房屋繳稅或者其他問題都和我無關。」前房主堅稱,當時去房管局辦理的是「過戶」手續。但實際上是代理手續。

      何麗在事發前,就發現2004室的裝修存在各種問題:門窗漏水、天花板掉渣。她曾找「偉夢前房主」解決問題,但對方一直沒有前來修繕。

      葉建群辯解,裝修是她包給裝修師傅做的,但師傅的聯繫方式「已經說不上了」。窗框應該裝幾顆釘子,「也不是我能評判的」。

事故發生兩週後,偉夢清水灣小區的業主逐漸修復了被狂風吹垮的窗戶,但何麗(化名)夫婦的生活還停留在強風肆虐的2024年3月31日:他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也無法工作。11歲的孩子躺在殯儀館里,一直沒有安葬。

3月31日淩晨2時58分,江西省南昌市的一場狂風,颳倒了這個小區臨峰香閣3棟2004室的三扇窗戶。狂風從陽台衝進屋裡,推倒了陽台窗戶和玻璃門;緊接著,氣流衝開了臥室門,擊倒了餐廳酒櫃,又把兩間臥室的窗戶連同框架一起吹出窗外。

狂風捲走臥室的窗戶時,何麗11歲的孩子和64歲的婆婆正在這個房間睡覺,祖孫二人被吹出窗洞墜亡。另一間臥室的窗戶同樣被吹走,但睡在裡邊的公公因醒來逃過一劫。

那一天,偉夢清水灣上百個住戶家中的窗戶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破損,但何麗夫妻的經歷是最讓人痛心,也最出乎意料的。事發後,這對夫妻拚命想瞭解為什麼孩子和老人會在家中被狂風吹下樓,找遍了街道辦、公安、信訪、律師、物業、居委會,希望捋清頭緒,但沒人能夠回答。

直到11天后,他們才有了些許眉目。夫妻倆來到南昌縣(由南昌市管轄)房產管理局房屋交易與產權管理中心,調取了出事房屋的交易信息,吃驚地發現,房屋過戶時,這套房的實際持有人,是一位他們「從來都沒見過」的90後男性,他們一直聯繫的「前房主」,只是這套房名義上的交易受託人。

他們花高價購買的房屋,實際是被房販子以委託形式買下、經裝修包裝後,出售給他們的「串串房」。房屋實際的裝修質量,也遠不及中介的宣傳說辭。

南方週末記者調查發現,二手房交易活躍的幾年里,串串房交易早已成為南昌房屋中介、房販子之間「公開的秘密」。在一場狂風奪走2004室兩條人命之後,串串房及其隱患終於被置於台前。

何麗丈夫回憶,2021年8月下旬,他在刷短影片時,看到房屋中介給臨峰香閣3棟2004室做的推廣內容。

狂風事故發生後,在上述帳號里已經找不到這條影片,但何麗丈夫提供的截圖還是可見2004室一開始的「精美裝修」:灰色的地磚鋥亮,反射著客廳無主燈吊頂的燈光,電視牆和沙發牆被咖啡色護牆板包裹,牆面和天花板安裝了金色裝飾條和掛畫。除卻裝修,這個房間還配備了墨綠的沙發、白色的茶几、立式空調、洗衣機和雙層窗簾。

2021年8月23日,中介發佈的推廣影片這樣描述它:「湖景電梯大平層,5房3衛。」第二天,中介就在帳號底部留言:「房子已賣,155萬成交。」買主正是何麗夫妻。

何麗回憶,當時正值南昌房價階段性高點。「房天下」App數據顯示,2021年5月-11月,南昌二手房參考均價突破1.3萬元/平方米,此後參考均價波動下滑。偉夢清水灣所在的象湖板塊並非南昌二手房市場的價格高地,這個小區的均價也始終低於象湖新城商圈的均價。

數位在事發小區附近工作的房屋中介告訴南方週末記者,偉夢清水灣和周邊小區的樓齡並不算新,附近雖然沒通地鐵,但離南昌市主城區不遠,周邊生活也比較便利,加之象湖片區樓梯樓居多,單套房價格不高,這裏的房子多由投資客、剛需戶購買。

綜合南方週末記者對當地多名房屋中介的採訪,這正是串串房野蠻生長的土壤:鄰近主城區,周邊生活圈便捷,吸引剛需客戶;投資客的毛坯房經過多年沉澱,價格上漲,出手意願較高;二手房總價較低,房販子批量購買資金壓力較小,批量裝修也容易進一步壓價。

何麗夫妻都在南昌市區工作,妻子與人合夥開一家服裝店,丈夫打零工。購入2004室前,他們一家四口和公婆兩人擠在市中心不到60平方米的兩室一廳里。

新房有五間臥室,何麗說,與市區狹窄的居住環境相比,這「好太多了」。看房時,他們知道這是2014年收樓的二手房,房子新裝修後的味道很大,但用她的話來說,「拎包入住,裝修是新的,連電表和水錶燃氣表都是新的」。

看房不到30分鐘,這對夫妻交了定金;一個星期後,他們就去房管局辦理了過戶手續。何麗向南方週末記者回憶,這是他們第一次買房,沒有經驗,不知道在簽合約之前檢驗裝修質量,也沒有聽說過串串房。當時在中介的辦公室里,一對自稱是夫妻的中年男女與他們簽訂了購房合約。這對中年夫妻介紹,這套房原是給孩子準備的婚房,是自己選材精心裝修,現在不需要了,「等待一個有緣人」。

實際上,在文後南方週末記者對其他串串房的暗訪中,同樣遇到了這一設定場景和這套話術說辭。

與一般二手房交易里,房東、買家和房屋中介三方參與的情況不同,何麗在中介辦公室簽訂的存量房買賣居間合約顯示,這場「匆忙」的交易牽扯至少五個不同主體:賣方樂意(化名)、代理人葉建群、買方何麗、居間方我愛我家中介公司和短影片帳號所屬公司的工作人員。何麗說,當時辦公室里都是人,他們分不清這些人分別是誰,也不清楚不同主體間的差別。確定了總房價155萬元、首付65萬元等信息後,他們簽完了合約。

一開始受訪時,何麗丈夫稱,當時以為見到的中年女性葉建群就是2004室原房主,「從談價格、到交定金,再到去房管局過戶,一直都是這一對中年夫妻」。但他沒有核對其身份證件和不動產登記證書上的姓名。

實際上,居間合約第二頁手寫著這樣一段話:乙方已知甲方為代理人(已出示委託書)並同意簽訂本合約。何麗夫妻當時並未留意。

這套房在當時交易時還有另外一個實際持有人萬國強,他甚至沒出現在這份合約中。萬國強的角色,在何麗手機里被標註為「偉夢前房主」,這是2021年簽約後,何麗得到的聯繫方式,但她稱並不知道這就是萬國強,一直以為是葉建群的丈夫。

南方週末記者瞭解到,葉建群是南昌縣象湖片區一家房地產中介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萬國強與她是同事。2024年4月13日,南方週末記者與葉建群、萬國強二人取得聯繫。萬國強在電話裡承認,自己是從樂意處購買2004室的買家,裝修後賣給了何麗,但拒絕解釋買賣的具體情況,以及買賣合約、委託協議里沒有他名字的原因。

房屋所屬主體複雜也正是串串房的另一大特徵。在這群商人的操盤下,串串房開始在市場上流轉。

33歲的樂意是2004室的第一任房主。2024年4月13日,他和父親樂德清(化名)講述了這套房在何麗夫妻過戶之前被「交易」的經歷。

2014年前後,偉夢清水灣小區臨峰香閣開盤,樂德清從開發商手中買下這一套房,放到兒子樂意的名下。樂德清稱已忘記當時購房總價,他在南昌從事服裝生意,2020年前後,考慮到2004室一直閑置,便將其掛牌出售,中介掛牌價140多萬元。一年多來,一直沒有售出。直到2021年,一夥買家通過中介找到樂德清,說有願意購買這套房子。

樂德清稱,萬國強與葉建群一起購買了2004室,「他們說不是中介,但我(後來)知道他們就是中介」。樂德清下這個判斷,是因為對方拿到房屋鑰匙後就開始裝修,後來又轉賣給了何麗夫妻。「我們不管之後‘過戶’的事,收到錢之後,房屋繳稅或者其他問題都和我無關。」

2004室總價128萬元,但樂意沒有提供相應的轉賬依據,他一再堅稱,當時雙方去房管局辦理的是「房屋過戶」手續,這也是他在整個房屋交易過程中,唯一一次去房管局辦理手續,「(在房管局)中介(指葉建群)把錢交給我,我把房本和鑰匙交給她」。

這對父子一再強調他們的交易對像是葉建群一方,自稱不認識何麗夫婦,也從未聽別人提起過這二人。但在南昌縣房管局備案的房屋買賣合約里,2004室的買賣雙方正是何麗和樂意。

西南方言里,「串串」有「二道販子」的意思。2004室的交易過程,從明面上看,是樂意與何麗之間的買賣,但實際上它已經過了至少兩次交易,完成了一次隱秘的「二道販子」銷售過程,成為了中介口中的串串房。串聯樂意與何麗兩端的操盤手,也被南昌的中介從業人員稱作「房販子」。

從樂意、何麗兩方的敘述來看,雙方存在不少「信息差」。樂意堅稱的「房屋過戶」手續,可能是與葉建群一起辦理的受託代理手續。房管局備案材料顯示,2021年5月25日,樂意與葉建群簽署了一份委託書,委託葉建群代為辦理2004室的不動產登記證明、簽署相關轉讓協議、房屋過戶、繳納稅費等手續。那一天,樂意去南昌縣房管局驗證了個人身份信息。

3個多月後,何麗與葉建群去房管局辦理房屋過戶手續時,上述委託書被一併遞交給了南昌縣房管局的辦事人員。何麗回憶,自己是從房屋中介的手中拿到了2004室新製的房產證。

南昌縣房管局的工作人員告訴南方週末記者,上述的委託書和委託行為在不動產交易和登記過程中都是合規的。「按照正常情況,(何麗)在拿到房產證的同時,也會同步拿到這些文件。」但何麗夫妻堅稱,他們在2024年4月來到房管局查詢檔案時,才第一次見到這些材料。

一些南昌的房屋中介透露,房販子「買」下房屋卻不去房管局登記過戶,只與原房主簽署授權委託書,再尋找像何麗這樣的買家,是為了節省房屋交易過程中產生的契稅。契稅由房屋總價而定,根據房屋面積、是否首次購房等因素浮動,繳拿比例在1%-3%。

儘管缺少具體統計數字,但多位象湖片區的房屋中介告訴南方週末記者,偉夢清水灣所在的象湖片區存在不少串串房。此外,南昌市其他片區同樣存在。

南方週末記者以購房者的名義,由中介帶看了他們口中的五套串串房。這五套房位於偉夢清水灣和附近小區內。

除卻其中一套還在裝修,賸餘四套房在外觀上存在不少相似之處,與普通的二手房存在明顯區別。

它們均為全新裝修,房屋中難以找到原房主的生活痕跡;與同戶型的一般二手房或毛坯房相比,它們的掛牌價均偏高;均配備了智能門鎖、洗衣機、空調、燃氣灶、床墊等設備,可拎包入住;但上述設備均非市面常見的品牌和型號,價格和質量存疑。

其中一套位於偉夢清水灣的串串房與2004室有相似的戶型、面積和朝向。這套房掛牌價格128萬元,與小區同面積未裝修的「清水房」相比,要高出15萬元甚至更多。4月10日,南方週末記者在這套房裡看到,儘管室內窗戶緊閉,但南向陽台和衛生間的兩面窗戶周邊均留有乾透的水跡,房屋中介解釋為「下雨時忘了關窗戶」,並不承認房子門窗在安裝時有漏雨問題。

為了進一步瞭解這套串串房,南方週末記者以購房者身份約見了房主。與2004室出售時類似,一名女性來到中介辦公室,出示了不動產登記證書,並介紹這套房原是為孩子結婚準備。但在南方週末記者希望確認她是否為不動產登記證書上的葉姓所有人時,她改口稱自己姓熊,與原房主是朋友,是這套房買賣與合約簽訂的受託人,在房管局留有經過公證的委託協議。

這名女性稱,這套房「是我自己裝修的,你可以理解成串串房」。2022年下半年,她找人進行裝修,但拒絕透露裝修費用,也拒絕提供對應的房屋水電改造圖紙、屋內設備購買記錄和裝修質保合約。她稱,購房者入住兩年內,若發現房屋的水電出現質量問題,可以找她解決,至於地面以上可見的易損部分,如門窗、地板、吊頂、牆面等出現問題,「都不保修」。

「入住不到一年,我的門窗就開始漏水,天花板掉渣,下水道經常堵塞,櫥櫃檯面也開裂了。」一位在2019年購買過串串房的南昌市民告訴南方週末記者,她曾寄望於找中介和房販子解決問題,但對方均表示,此事與他們無關。

何麗也在事發前,就發現2004室的裝修存在各種問題:門窗漏水、天花板掉渣。她介紹,2022年入住不久,自己曾經找「偉夢前房主」萬國強解決問題,但對方一直沒有前來修繕。「他們一開始和我說裝修花了30萬,但我也不懂裝修。後來看到房子漏水成這樣,我就意識到肯定不對。但退也退不了,只能這樣了。」

事發後,何麗想瞭解2004室的裝修經過,以及這套房三扇窗戶的安裝方。偉夢清水灣物業人員提供了一份房屋裝飾裝修管理協議,協議簽署於2021年5月25日,簽署人是葉建群。樂意說,自己沒有與葉建群簽署過委託裝修合約;物業也沒有向何麗解釋,葉建群是以什麼身份在2004室開展裝修;葉建群也沒有給南方週末記者提供2004室的裝修圖紙。

2024年4月12日,南方週末記者來到2004室。對比物業提供的原始戶型圖,這套房的廚房被改成臥室,廚房原有煙道口被衣櫃封閉;原來一間臥室被改成廚房,油煙直接排向屋外;被風颳倒的酒櫃後面,看不見與牆體固定的螺釘;西北側臥室門被風損壞,門框與牆壁之間的縫隙被泡沫膠填充,同樣不見固定螺絲;被風颳走的三扇窗戶已不見蹤影,但牆體還能看見殘留的泡沫膠,窗框靠牆的單側有2-3顆螺釘與牆體相連,但底部與頂部牆體沒看見螺釘蹤影。

一些南昌人會用方言「唆(第二聲)」來形容串串房的裝修,意為質量不好。一位南昌的裝修驗房師告訴南方週末記者,串串房乍一眼看上去很新很亮,但裝修用材實際很差,使用的是「一般人接觸不到的、最便宜的材料」,這與裝修市場中選材和安裝不規範、市場沒有標準有關。

正常的裝修驗收時,會涉及窗戶衛生間是否漏水、電路電器是否接好、瓷磚是否空鼓、下水排放是否正常等。這位驗房師看來,串串房在裝修驗收時出現的問題會更多:「漏水、牆體開裂、甲醛超標,什麼問題都有。」他也承認,並非所有問題都能查驗,「窗戶安裝時打了多少釘子就沒法驗」「天花板是否會掉渣也沒法驗」。

樂德清告訴南方週末記者,他交給葉建群的是一套毛坯房,自己沒有對門窗和房屋結構做過改動。對比原始戶型圖,樂德清回憶,2004室涉事的陽台、西北側兩間臥室當時或安裝著欄杆,或安裝推拉門,但都不是何麗購房時看到的落地窗,即三扇被風颳走的窗戶都不是開發商交房配備的窗戶。

幾乎和網民對串串房的擔憂一模一樣,何麗發現,自己很難找到可以追究責任的對象。

樂意和樂德清堅持,他們的交易對像是葉建群和萬國強,與何麗毫無關聯。「(葉建群)拿錢給我,我把房子給她,這是很簡單的交易關係。至於此後她是賣給了第三個人,還是拿去自主裝修都和我無關。」樂意說,「不管那天有沒有過戶,這套房都和我沒關繫了。」

葉建群向南方週末記者辯解,自己既是房屋中介,也能以購房者的身份直接買房。2004室的裝修是她包給裝修師傅做的,窗戶也是他們安裝的,但師傅的聯繫方式「已經說不上了」。至於房屋水電圖紙、裝修驗收等,她「不懂」。窗框應該裝幾顆釘子,「也不是我能評判的」。葉建群不願回應裝修實際花費,「我巴不得花100塊錢,讓他們給我做1000塊錢的事」。

出事前,何麗已在2004室住了兩年多,葉建群稱,入住以來沒出現問題,南昌的狂風讓臨峰香閣3棟的多家窗戶都出現破損,「現在怎麼還能說是我們的問題呢?」

何麗也找了物業。根據當時葉建群與物業簽訂的房屋裝飾裝修管理協議,房屋廚房、衛生間、陽台的結構與功能不得改變;禁止破壞或拆除廚房、衛生間地面防水層;裝修驗收合格後,業主要將水電管線圖交至甲方備案。

但南方週末記者見到,物業工作人員告訴何麗,物業公司如果發現業主違規裝修,也不能強製停止,只能告知、勸阻對方的行為;由於小區業主眾多,他們無法監管每一個裝修現場,也不會向業主索取裝修驗收報告;至於應該交到物業的圖紙,該工作人員也認為物業方沒有收取的必要,因為「室內出了情況也是業主自己維修而不是物業來維修」。

「(這份協議)只是一般的文本條款。」上述工作人員這樣說。

南方週末記者瞭解到,串串房生意並不局限於南昌市某家特定的房屋中介公司。一位房屋中介直言,在二手房常規交易中,房屋中介的收益僅是向買賣雙方收取2%左右的居間服務費,串串房生意可以讓房屋中介從房販子處得到更高的回報,他們也就有動力花更多力氣推廣這種二手房,「有的交易甚至單方就可以拿到2%-3%的佣金」。

一位帶南方週末記者看了多套串串房的房屋中介表示,在南昌縣房價快速上漲的時間里,房販子低價收購的房源,經過快速裝修出售,有機會得到更多的超額收益。但隨著這兩年二手房交易的價格不再上漲,「房販子開始逐漸失去改造房屋、賺取差價的動力」。

事發後,何麗的朋友說她瘦了一大圈,神情恍惚,一直沒有心力重新開始工作、生活。夫妻倆不知道今後要如何面對已經面目全非的2004室,只知道在接下來每個月的19日,還要繼續償還這套房的抵押貸款:2700元,直到貸款全部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