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手記:對時代機遇與個人命運保持清醒

盧春房接受新京報記者採訪。實習生 張湘涓 攝盧春房接受新京報記者採訪。實習生 張湘涓 攝

經常聽到身邊長輩們講起上世紀80、90年代乘坐綠皮火車的「慘痛」經歷:為了擠上火車,從車窗爬進去;練成「扒火車」絕技;一票難求、一座難尋,迫不得已躺在車廂過道里……說起這些,長輩們「都是淚」,然後再感歎一句「你們年青人趕上了好時候,現在坐高鐵多舒服」。

作為「90後」,我第一次乘坐火車是2009年,離開家鄉去另一座城市上大學。那時也坐過綠皮火車,一路顛簸,車廂擁擠,小推車經過時耳邊一定會響起「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腿收一收」的吆喝聲。從起點到目的地並不算太遙遠,200公里路程,但途中總會因為未知原因停車,最後「況且況且」走了5個多小時才到。

碩士研究生畢業後,帶著夢想去往大城市求職,我第一次乘坐了「G」開頭的列車——高鐵。行駛平穩,車廂寬敞,安靜舒適,印象最深的是,350km/h的數字在每節車廂前方的電子屏上跳動,同樣的路程,只用了2個小時15分鐘,相比綠皮火車,縮短了一半不止。

從綠皮車到和諧號動車,再到複興號智能動車,中國鐵路事業從追趕到超越,就在我們這一代人成長尋夢的十幾年間發生。

機緣巧合,2023年末,我竟有機會採訪到中國高鐵崛起的幕後核心人物——盧春房。

很早之前聽說這個名字是在新聞里,那時他的職務是「鐵道部副部長」,如今他出現在北京市十一學校「院士專家講科學——2023年科學教育行動」活動現場,為孩子們講中國高鐵。

和想像中完全不同,這位叱吒鐵路領域的院士並沒有什麼架子,講起話來親切得就像一位普通的鄰家長輩。

「我們國家的高鐵線路上是怎麼保證沒有異物侵入的?」「高鐵線路是怎麼規劃和選址的,會遇到哪些困難?」「高鐵的無人駕駛是怎麼實現的?」……講座結束後,一眾「高鐵迷」們留下不肯走,每位同學都帶著疑問期待和盧春房深入交流,並圍著求籤名。

在同學們眼裡,這位科學家如「明星」一般。有同學慕名而來,特意帶了相機,為這次和心目中偶像的近距離接觸拍下珍貴的一幕。更有三名癡迷於軌道交通的初中生,一路追隨盧春房從教室走去停車場,左一個問題右一個問題地拋出來,直到送他上了車才罷休。

盧春房為小朋友們寫下寄語。實習生 張湘涓 攝盧春房為小朋友們寫下寄語。實習生 張湘涓 攝

2023年12月,北京剛剛下過一場大雪。我們和盧春房約好了採訪,這個地地道道的「鐵路人」有著講不完的鐵路故事。那天在採訪中,他說的最多的是「報恩思想」。這個詞彙聽起來很有年代感,但在他身上能感受到,那是一份實實在在的樸素的情感。

因為報恩思想,大學畢業後的盧春房成為學校唯一一個既沒有填報考誌願、又沒有填分配誌願的學生,而是選擇回部隊;因為報恩思想,從來沒有換過單位、跳過槽,在自己的崗位上紮紮實實一步一步幹事業;因為報恩思想,抱著極大的決心上了青藏鐵路,並準備紮根在那裡幹到老,「既然人民給了機會,組織選了我,我義不容辭。」

在青藏鐵路上,盧春房也遭遇過幾次高原反應。但令我動容的是,在他參與青藏鐵路建設的將近4年時間里,從來沒吸過氧。「一是我當過兵,體質和意志力都是必備的,而且我有點強勁,覺得當地人能行,我們為什麼就不能行?還有一點,在那裡我是一把手,需要率先垂範,起到帶頭作用。如果我整天吸氧,大家也都要吸,但當時氧氣的供應有限,沒有那麼充足。」

「人生不是靠規劃出來的,是一步步實幹出來的。」這是盧春房常說的一句話。「有時候,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能選擇的,但是需要時刻具備一定的能力,這樣機會來了才能抓得住。」

對於時代機遇與個人命運的關係,他也很清醒。「回首往昔,沒有1977年恢復高考,就沒有我們這一代大學生的事業;沒有改革開放,就沒有我的工作成就;同樣,沒有個人的努力,我也會一事無成。」

新京報記者 馮琪

編輯 巫慧

校對 劉軍 陳荻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