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勤勤：人到中年是女演員最寶貴的時候丨專訪

由顧曉剛執導，吳磊、蔣勤勤、陳建斌、王佳佳領銜主演的電影《草木人間》已於4月3日在全國上映。在這部反傳銷電影中，蔣勤勤飾演一位深陷傳銷陷阱的母親吳苔花，在現實世界得不到尊重的她，在傳銷假象中得到認可，並且越陷越深。片中蔣勤勤有一場極致癲狂的戲，對手演員吳磊（飾演苔花的兒子何目蓮）拍完那場戲「像做了一場全麻手術」。

蔣勤勤也憑藉該角色獲得第17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女主角。入行多年，她覺得自己終於有了一部拿得出手的電影代表作。在蔣勤勤看來，人到中年其實是女演員最寶貴、最好的時候，現在正是她們演技比較遊刃有餘的時候，只要有一個好的角色，她們就能抓住機會發光。

導演希望女演員身上有一股俠氣

2021年，蔣勤勤、陳建斌夫婦參加了一檔夫妻觀察類節目《妻子的浪漫旅行》，有一期，節目組讓妻子進入鏡子屋，給丈夫留下一段深情獨白。蔣勤勤改編了陳建斌在《祖家大院》中的台詞：「做了一個夢，我夢見變成了一陣風，刮來刮去……」

導演顧曉剛正是看了這個片段，覺得這正是自己要找的演員，才決定找蔣勤勤出演《草木人間》中的吳苔花。

巧合的是，在顧曉剛向她發出邀請的一週前，蔣勤勤剛好看了顧曉剛的導演處女作《春江水暖》，她很久沒有看過這樣一部具有人文氣息的電影，特別落地，特別鮮活，有大量長鏡頭調度，那種娓娓道來講述一個家庭、一個時代變化的文藝片，正是蔣勤勤喜歡的類型。

沒見到顧曉剛之前，蔣勤勤感覺這種風格應該出自一位老導演之手，沒想到他是那麼年輕的一位導演，還挺意外的。「他很有書卷氣，說話很溫柔，但是溫柔背後有很大的力量」。蔣勤勤如此評價第一次合作的顧曉剛。

拿到《草木人間》劇本後，蔣勤勤覺得故事寫得很豐富完整，像文藝片里的劇情片，劇情片中的文藝片。她看到的第一版劇本，戲劇衝突和情節設置要比現在更加激烈，吳苔花這個人物，到最後有點像武俠片中的人物了，「我聽導演說，當時在定這個角色的時候，他希望女演員身上有一股俠氣，最後還有一場動作戲，但是後來被拿掉了」。

片中，陳建斌客串了一個叫老錢的角色，還擔任了影片的藝術總監。蔣勤勤透露，陳建斌發揮的作用更多的是跟導演之間的交流。她和陳建斌沒有太多地去探討角色，陳建斌更多的是對蔣勤勤的鼓勵，要相信自己沒問題。蔣勤勤說，她飾演的採茶女是一個比較落地的人物，陳老師比較擔心她能不能很好的融入到那個環境中去，因為有一部分演員是在那工作的真實採茶女，你要跟她們融合在一起，還不能顯得突兀。

蔣勤勤憑藉《草木人間》中母親吳苔花角色獲得第17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女主角。

開拍前，蔣勤勤提前去劇組體驗生活，在茶園里採茶、勞作。片中，有一隻茶蟲落在吳苔花身上，吳苔花捏起茶蟲，和其他採茶女嬉鬧。其實，現實中蔣勤勤也害怕蟲子，她生活的小區門口有一些海棠樹，樹上經常有綠色的毛毛蟲掉下來，落在小兒子身上，咬出很大的包，又疼又癢。「但從吳苔花的角度來說，她不能怕，因為採茶時這些茶蟲肯定是常見的」。

傳銷戲太真實，被群演舉報

片中，吳苔花深陷傳銷泥潭。導演十分詳細地描寫了傳銷組織內部運作以及如何洗腦別人的內幕。開拍前，蔣勤勤看了一些導演顧曉剛拍攝的紀錄片，看到現場人們的真實狀態。關於傳銷的戲份，前後拍攝了大概有半個月，蔣勤勤說，天天在那個環境里，被那些傳銷話術影響，不自覺的就會進入到營造的氛圍里。

蔣勤勤透露，當時拍攝傳銷戲份時，只有少數的主演和特邀演員知道是拍戲，很多群眾演員，都以為是來參加一個傳銷大會。有一次，劇組被人舉報，覺得在做違法的事情，警察都來了，最後劇組出面才把事情解釋清楚。

片中有一場蔣勤勤和吳磊在雨中的對手戲，蔣勤勤飾演的吳苔花深陷傳銷陷阱無法自拔，吳磊飾演的目蓮試圖喚醒母親，迷途知返。這對戲中的母子將內心最壓抑的情緒釋放了出來，碰撞出極具張力的戲劇衝突。

蔣勤勤和吳磊在雨中的對手戲，碰撞出極具張力的戲劇衝突。

拍這場戲時，已經是拍攝中後期，蔣勤勤覺得，這個人物就像長在自己身上一樣。因為前面已經有那麼多戲一直在為角色做鋪墊，包括傳銷的戲，本身就很瘋狂很魔幻，這個人物在那個狀態里已經被異化了。「就好像自然而然發生了一樣，故事已經推到那兒了，就變成了你唯一的一個表達方式，感覺你被吳苔花帶走了，那一刻她就是那麼瘋狂」。蔣勤勤說。

蔣勤勤很理解角色走向瘋狂背後的原因。吳苔花之所以願意生活在假象里，是因為在傳銷組織里得到了尊重和認可，而現實世界始終將她向外推，先是被老公拋棄，之後被情人老錢的母親趕了出來，而老錢又很懦弱，不敢站出來保護自己的女人。很多情緒會作用於吳苔花，她會在橋下面呐喊，對生活的不滿在那個時候都會釋放出來。

在蔣勤勤看來，這種情緒爆發的戲最不能排練，因為會很傷演員的身體和情感，大家前期大概會把戲的位置走一遍，台詞過一過，各方面都配合得十分緊密，這種戲反而拍得比較快，不會拍很多遍。吳磊形容拍這場戲的感受「像做了一場全麻手術」。

有網民在看過《草木人間》中蔣勤勤那場癲狂表演後，想到了《小醜》中的祖亞昆·鳳凰城。蔣勤勤笑著說，拿自己跟鳳凰城比，是莫大榮幸，當時拍的時候並沒有想那麼多，現在回頭看都很吃驚，「我看到花絮里，我拍完那場戲之後，還在那跳舞」。

好角色就像自己的孩子，不能慢待

今年3月，蔣勤勤憑藉《草木人間》中吳苔花這一角色拿下第17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女主角。對於這份榮譽，蔣勤勤很欣慰，覺得自己的表演被看到了，「入行這麼長時間，我都沒有一個像樣的電影作品，我覺得是一個遺憾。這次終於在電影上有一個角色能夠被肯定，還挺高興的，也算是給母校交一份作業」。蔣勤勤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對電影始終保有一份執念，雖然之前也拍過一些電影作品，但在人物的表達上，相對還是吳苔花這個角色更豐滿。

20年前，蔣勤勤主演了一部由廣西文聯主席東西老師的小說《耳光響亮》改編的同名電視劇，同時套拍了一部電影《姐姐詞典》。蔣勤勤稱，這兩部戲真正地開啟了她的「演員觸角」，也讓她收穫了第24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因為電視劇篇幅大，展現的空間多，蔣勤勤更喜歡《耳光響亮》這部電視劇，這部劇真正讓她感受到什麼叫表演，什麼叫在鏡頭前真實地生活。「我覺得我是在那個戲才開竅的」，蔣勤勤說。

在蔣勤勤看來，人到中年其實是女演員最寶貴、最好的時候，「她們有了閱曆，對世界、社會、人性都有了豐富的認識，現在正是她們演技比較遊刃有餘的時候，我相信一個好的角色給到她們，她們都可以有發揮，但是沒有一個豐富的角色和故事讓她們去展現，這個真的很可惜。」

在蔣勤勤看來，人到中年其實是女演員最寶貴、最好的時候。

在2017年播出的古裝奇幻劇《九州·海上牧雲記》中，蔣勤勤飾演的南枯明儀是一個狠毒的皇后，演技收穫觀眾一致好評。在電影《小小的我》中，蔣勤勤飾演一位媽媽的角色。蔣勤勤說，這幾年自己也在多多拍戲，只能在有限的角色裡邊儘可能發揮，但有了家庭孩子之後，她也會對角色做出權衡，如果一個角色沒有好到可以讓她離開家，離開孩子幾個月，她也不會接，還是選擇留在家裡。「我覺得還是要保持初心，除非這個角色真的很打動我，我不慢待它，它也不慢待我。就跟我孩子一樣，我也不能慢待我的孩子、我的家庭，我會權衡它」。

新京報記者 滕朝

編輯 黃嘉齡

校對 李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