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中國第一代建築師童寯:西行畫錄,東南園墅
童寯(1900-1983)是我國傑出的建築師、建築教育家和建築畫家。他曾設計過南京原國民政府外交部大樓、上海大戲院等100多處建築,所著的《江南園林誌》是研究中國傳統園林藝術的經典著作。1930年代,自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留學歸國後的童寯任教於東北大學、中央大學建築系,與楊廷寶、梁思成、劉敦楨並稱為中國建築師中的“建築四傑”。
2023年3月17日,上海久事美術館群落開年大展“西行畫錄·東南園墅——建築師童寯(1900-1983)特展”於久事美術館和久事藝術沙龍兩個展館同時開幕。聯展以童寯一生中兩次重要的經曆為引導,通過“西行畫錄”“東南園墅”兩大主題,分別向觀眾展示童寯壯遊歐洲時期的寫生畫作和其作為職業建築師時期進行中國園林研究的相關資料,帶領觀眾一同解讀童寯與建築、藝術與園林的秘密。
據悉,此次展覽也是首次向公眾展出童寯的大量珍貴手稿、史料文獻、建築圖紙。
建築師童寯
童寯(1900-1983),中國當代傑出的建築師、建築教育家。依他的故友、著名建築師陳植的看法,“老童是中國建築界在理論、創作、著述、繪畫方面唯一的傑出全才”。
1900年,童寯出生於奉天省城東郊(今瀋陽)。青少年時,童寯曾師從於桐城吳闓生,打下深厚的古文功底,對中國古典詩詞也頗有研究,傾心於其中淡泊雋永的意境。後又師從著名山水畫家湯定之,嫻熟於傳統的繪畫六法。
1920年,中學畢業後去天津新學書院專修英語,次年夏天,先後參加唐山交通大學和北平清華學校(清華大學前身)高等科入學考試,均以優異成績通過。1925年升入大學科,獲得留美資格。同年秋,公費赴美,就讀於費城賓夕法尼亞大學建築系,與楊廷寶、陳植、梁思成等先後同窗學習。他是中國首批留學美國的建築師之一。
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留學期間,童寯成績優異,才華出眾,並展示了卓越的繪畫天賦。1928年畢業獲碩士學位後,童寯在費城,紐約兩地的建築師事務所工作兩年,隨後赴歐洲考察建築。在1930年的旅歐期間,西歐古代文明和瑰麗建築遺蹟,以及生機勃勃的新建築,使他為之振奮和歎服,這期間他創作了許多彌足珍貴的寫生畫作品。
1930年,童寯回國,任東北大學建築系教授,後任建築系主任。1931年,童寯赴上海,與趙深、陳植共同組建華蓋建築師事務所,在將近20年的職業生涯中,他於上海、南京、重慶、貴陽、昆明等地創作了大量優秀的建築作品。
1944年,童寯應中央大學建築系劉敦楨之邀抵重慶,在授課之餘繼續建築師業務。抗日戰爭勝利後,中央大學遷回南京,他仍往返滬寧兩地從事華蓋建築師事務所業務和在中央大學建築系任教。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專職任教於南京大學建築系。1952年,院系調整,他在南京工學院(現東南大學)建築系任教授。1983年,童寯先生逝於南京。
作為一名融貫中西、通釋古今的學者與教育家,童寯先生廣聞博學、治學嚴謹、培養了大量的後續人才;作為一名傑出的建築師,他的建築創作具有鮮明的獨立精神,堅持通過建築實踐去探索中國的現代建築;作為一名天才的畫家,童寯先生的畫作絢麗嚴謹、色彩渾厚、題材多樣、瀟灑豪放,給人留以深刻的印象。
童寯的西行畫錄
在外灘的久事美術館中,“西行畫錄”板塊呈現了童寯先生於1930年遠赴歐洲的遊學與考察。在為期四個月的旅行中,他通過畫筆、日記與攝影,記錄下歐洲的璀璨文化,以及光亮瑰麗的傳統建築和勃然興發的現代建築。他為此創作了逾200幅彌足珍貴的寫生畫作品,此次展覽呈現了其中的87幅。
“西行畫錄”板塊的展板上這樣寫道:
1930年4月26日中午,美國紐約某一港口,一艘名為“歐羅巴”的中型郵輪正在緩緩駛離。船頭甲板佇立著一位來自中國的年輕人,身著正裝,不苟言笑。儘管對於這片即將離別的國土留有深刻的眷念,也對於回到東北家鄉的妻兒身旁充滿著期待,但是此刻,他可能更加憧憬的則是正要前往的大西洋彼岸。
此前,作為中國第一代現代建築師,童寯以驚人的速度從費城的賓夕法尼亞大學畢業,隨後又分別在費城和紐約實習工作一年。作為一條不成文的慣例,在回到故鄉之前,幾乎所有前往美國學習建統的中國留學生都會從事一次專業目的的歐洲之旅,如莊俊、範文照、 楊廷寶、趙深、梁思成等。對於他們而言,親身去體驗那些平日只能在圖像中接觸到的經典建築無異於一道期待已久的聖餐。其實,這不僅對於他們是如此,對於世界上眾多剛完成學業的年輕建築師也是必須從事的一次曆練。
這一曆練的舉措可以追溯到17世紀至19世紀的壯遊 (Grand Tour),也稱為大旅行,是當時人們在歐洲從事文化旅行的一種傳統。作為一種教育形式,壯遊多以意大利、希臘、 法國等文化之都為目的地,是年輕人走向成熟的重要環節。
隨著蒸汽船的發明以及鐵路的發展,出門旅行日趨便捷容易,那些較少接觸歐洲古典文明的英、美年輕人在完成學業後,都有必要從事一次曆時幾個月的旅歐壯遊,從而有機會充分接觸從古典時期到文藝複興的各類經典文化。而這一傳統對於那些即將成為建築師的年輕人而言更為直接且重要。由此,童寯也開始了自己的為期4個月的西行之旅:從英國、法國、比利時、荷蘭、德國、捷克、奧地利再回到德國,去瑞士、意大利、德國、波蘭最後到俄國。
在缺乏便利的攝影和通訊設備的年代,關於遊學的文字與圖像記錄十分重要,繪畫也成為了童寯的語言。相較於繁複的油畫,水彩畫與鉛筆畫是建築專業的常用畫種。在展廳中,觀眾可以看到童寯筆下的歐洲建築,絢麗嚴謹、色彩渾厚,題材多樣、瀟灑豪放,其類型包括水彩、炭筆、素描、建築草圖等,是建築繪畫中的精品。
在童寯看來,繪畫是一種正規的記述方式,而照相機則是懶漢的旅行工具。據悉,在4個月的遊曆中,童寯共畫了200餘張作品。他說,繪畫並不完全只是為了留影,它還伴隨著一種嚴格的思想操作,“如果要求對建築物的線、面、體三者加以觀察,並在最後明了, 必須親自動手畫出,經過一番記錄才鞏固不忘。”進言之,建築繪畫的價值之處在於,它可以令研習者必須全力以赴,去真正獲得經典建築可以給人帶來的啟迪和激發。通過由手操作的繪畫,眼晴才能夠從事搜索、定焦、捕捉、判斷,並把那種蘊含於建造中的智巧與優美進行梳理整合,準確地寫繪於畫紙之上。
童寯之孫,策展人童明告訴記者,“相比於藝術家的壯遊,建築師的遊曆要更加繁重,除了走訪外,他還要拍照、繪畫,做記錄。此外,在4個月的時間里,他每天都寫日記,將遊曆時所感受到的震撼都記錄下來。當然,也有一些對於建築的評論。”
童明說,童寯先生在遊曆時在日記中紀錄的感受很多,“如古典建築中,面對巴黎聖母院時的震撼,也有看到很多新建築時的興奮不已。在德國科隆,他因為看到一個關於城市和鄉村的展覽,就當即改變了自己的行程,根據展覽上看到的建築去挨個尋找,跑了一大圈。新建築給了他非常大的激勵,這也與他後來到上海做的項目有一定的關聯性。”
對於西行的意義,童明表示,這主要體現在兩點上。一是他接觸了大量在歐洲新興的發展、新的建築、新的技術和新的內容,並將其體現在他的繪畫中,以及他後來的專業中。另一點則是童寯對於古典文化和傳統文化的認知和理解。“他雖然受教育的地方在美國,那是一個全新的環境和領域,但美國的文化根基是在歐洲,他的遊曆讓他感受到了這種來自於根源上的文化性,這也導致了他回國後去探索中國的傳統文化,中國的江南園林文化。”
由此,童寯的西行遊曆為之後的園林研究做了鋪墊。這也引出了展覽的另一部分——“東南園墅”。
童寯與江南園林
中國園林在世界園林中獨樹一幟,體現了極高的藝術造詣,江南園林則薈萃了中國園林的菁華。而開創中國園林的現代研究是童寯先生的另一項傑出成就。上世紀三十年代,童寯撰寫了《江南園林誌》,並於1963 年出版。這部於短短四年時間里幾乎從零開始完成的學術著作,被譽為中國近現代園林研究的開山之作,是我國現代最早一部運用科學方法論述中國造園理論的專著,也是學術界公認的繼明朝計成 《園治》 之後,在園林研究領域最有影響的著作之一。
童寯在《江南園林誌》以及其他相關的研究中,對於江浙滬地區的園林進行了細緻的梳理。在當時的條件下,所涉及到的現存園林約104座,已消失園林約122座,大致呈現了江南園林的分佈狀況。
在“東南園墅”板塊,記者看到,主辦方以園林的空間形式去呈現一個關於“園林”的展覽。展廳內通過木架與輕透的布料造出折廊、庭院、門洞,在這座與展覽內容精確結合的室內“園林”里,觀看童寯的園林研究。據悉,“東南園墅”板塊通過4個板塊以及建築模型、建築攝影、園林測繪及手稿等近千件展品,全面而系統地展示童寯先生對於江南園林的研究過程和研究成果。
巧合的是,展覽“東南園墅”的舉辦地是久事藝術沙龍(北京東路230號),該場地的前身是浙江興業銀行,而設計這一建築的正是當時童寯所在的華蓋建築事務所。
自1930年代初,童寯利用在華蓋建築師事務所工作的閑暇時間,在艱難條件下遍訪江南園林。他不僅實地走訪了將近百餘座園林,而且對於其中的許多進行了實地記錄,拍攝照片。
童寯為這門傳統建築技藝帶入了現代科學的方法,花費大量精力進行園林調研測繪。在出版的《江南園林誌》 中,許多園林今日已經湮沒無存,其中的測繪圖紙和寫真照片都顯得格外珍貴。
他通過造園、假山、沿革、現況、雜識五個章節,從我國傳統的造園技術和藝術的一般原則入手,重點介紹了江南地方蘇、揚、滬、寧 杭 嘉一帶著名園林的結構特點、曆史沿革、興衰演變過程及當時的概況。
展廳中,觀眾可以看到童寯拍攝的園林照片及對於園林的概述,包括上海的豫園、半淞園、蘇州的獅子林、滄浪亭、網師園、嘉興的煙雨樓、揚州的何園、無錫的寄暢園……
在展廳入口,觀眾還可以看到童寯與友人的信件來往,這也是這一板塊的最大亮點。童明告訴記者,這裏有朱啟鈐寫給童寯的兩封信,也是展廳中最重要的展品。“一封是朱啟鈐在1939年左右寫的。因為當時《江南園林誌》的手稿存放在天津麥加利銀行,然後與營造學社的資料一起進水毀壞了。然後朱老到天津去收拾殘局,把很多的殘片都整理好,帶著愧疚的心情給童寯寫了這樣一封信。非常感人。第二封朱老的信是在《江南園林誌》出版後所寫,感慨萬千。這兩封信是很有關聯性的。”
此外,在手稿展櫃中,觀眾還可以看到梁思成寫給童寯的信,是在《江南園林誌》出版之際所寫,表達敬佩、仰慕。此外,還有陳從周、葉恭綽等人的信件,也值得觀看。
此次展覽由上海久事美術館、東南大學、童寯紀念館聯合主辦,由上海久事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上海織城文化發展有限公司承辦,上海大力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協辦,展覽得到了中國建築工業出版社、上海建築學會的大力支持。
展覽將展至5月21日。